西漠,金沙城。
这座矗立在黄沙与绿洲边缘的古老城池,此刻已彻底化为一座巨大的军营。高达百丈、铭刻着无数加固与净化符文的城墙上,灵光流转不休,密密麻麻的阵法师正在紧张地检查和调试着每一处阵眼。城内,原本熙攘的坊市街道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营帐、临时搭建的丹房、炼器坊与战地医院。来自南瞻部洲乃至中土神州各大宗门的旗帜,在干燥灼热的风中猎猎作响。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混合着黄沙的燥热、灵力的波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从远方荒漠深处飘来的、令人心悸的血腥与邪恶气息。
城池中心广场的巨型传送阵,光芒频繁闪烁,一批批神色凝重的修士从中走出,迅速被等候在此的抗魔盟执事引导分流,汇入各自的宗门营地或指定防区。
当青云宗一行五十余人(含天枢剑尊等人)自传送阵银光中踏出时,立刻引起了不小轰动。
“是天枢剑尊!青云宗的定海神针竟然亲自来了!”
“还有清微真人和玄尘子前辈!三位化神齐至!”
“那是……陆衍?他果然来了!气息……竟然是元婴期了!这才多久?!”
“他肩头那只雷雀,好惊人的雷霆威压,恐怕有五阶中期了吧?”
窃窃私语声中,有敬畏,有惊叹,也有探究。陆衍之名,如今在抗魔盟高层已非秘密,尤其是他带回关于“寂灭归乡”的关键信息,更是让他成为此次行动的焦点人物之一。
一名身着抗魔盟执事服饰、修为在元婴后期的中年修士快步迎上,对天枢剑尊等人恭敬行礼:“晚辈抗魔盟西漠战区执事长老,岳擎,恭迎天枢前辈、清微前辈、玄尘子前辈,以及青云宗诸位道友!盟内已为贵宗安排好驻地,请随我来。盟主与几位主事老祖正在‘镇魔殿’议事,听闻前辈到来,特命晚辈前来相请。”
“有劳岳执事。”天枢剑尊微微颔首。
一行人随着岳擎,穿过戒备森严的街道,来到城西一片相对独立、阵法防护严密的区域,这里已搭建起数十座风格统一的青色营帐,帐顶飘扬着青云宗的标志。
安顿好随行长老弟子后,天枢剑尊、青冥子、玄尘子、清微道士,以及被特别点名的陆衍,在岳擎的引领下,前往位于城池正中央、原本是城主府的“镇魔殿”。
殿内,气氛比外界更加压抑肃穆。
主位上,端坐着一名身着明黄色道袍、头戴紫金冠、面容古朴、气息如渊似岳的老者,正是太一仙门当代掌教,也是此次抗魔盟西漠战区的总盟主——太玄真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同样达到了化神后期巅峰。其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数位气息强大的化神老祖,有来自金刚宗、皮肤呈淡金色的魁梧老僧;有来自万法阁、手持星轨罗盘的另一位长老(非玄尘子);还有两位来自中土其他顶级势力的化神修士。
除此之外,殿中还有一位特殊的存在——西漠本土霸主,妖神谷的当代谷主,金鹏妖尊。他虽是妖族,但已化为人形,身着金羽大氅,面容桀骜,眼神锐利如鹰,气息赫然也达到了化神中期,此刻脸色却极为难看,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与一丝……屈辱。
看到天枢剑尊等人入内,太玄真人起身相迎,其余化神也纷纷颔首致意。金鹏妖尊也只是略一拱手,态度不冷不热。
“天枢道兄,清微道兄,玄尘道兄,一路辛苦。”太玄真人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青冥道友,还有这位便是陆衍小友吧?果然英雄出少年。”
众人见礼落座,陆衍立于天枢剑尊身后,感受到数道化神目光的审视,坦然自若。
“闲话少叙。”太玄真人直接切入正题,神色凝重,“情况比我等预想的更加严峻。据妖神谷金鹏道友与前线斥候冒死传回的最新情报,万骸荒漠深处的血祭,已持续三日,献祭生灵恐已超过百万!那祭坛非比寻常,乃是以一座上古陨落的妖神遗骸为基,结合了某种失传的‘万灵归墟大阵’,效率骇人!此刻,通往‘寂灭归乡’的空间通道,已然初步成型,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稳固、扩张!”
他挥手打出一道灵力,在殿中央幻化出一幅模糊却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无边黄沙中,血光冲天,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构筑的狰狞祭坛若隐若现,祭坛顶端,一个直径已达数十丈的漆黑漩涡缓缓旋转,不断吞噬着下方涌来的血河与魂光。漩涡周围的空间扭曲不堪,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魔影穿梭。
“通道初步成型?!”青冥子眉头紧锁,“那岂不是说,天魔随时可能大规模降临?”
“目前降临的,还只是一些低阶魔物和魔念投影。”太玄真人摇头,“但据我等与金鹏道友共同推演,若按此速度,最多再有三日,血祭完成,通道彻底稳固,届时……化神级乃至更强的天魔,便可真身通过!而且,那‘上尊’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将部分意志或力量投射过来,主持大局!”
金鹏妖尊冷哼一声,声音沙哑:“那血祭之地,本是我妖神谷禁地,有上古妖神残念与天然绝地守护,易守难攻。魔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仅潜入其中,更激活了妖神遗骸中的怨煞之力,反过来化为己用!我族儿郎数次强攻,皆损失惨重,连我族大长老……也陨落其中!”说到最后,他眼中痛色与杀机毕露。
妖神谷大长老,那至少也是化神初期的大妖!竟已陨落!众人心中更沉。
“魔头有备而来,且占据地利。”玄尘子沉声道,“强攻绝非上策。必须找到血祭大阵的核心破绽,或者干扰、破坏其能量来源。”
“这正是请诸位前来的原因。”太玄真人看向陆衍,“陆小友,你身怀‘归乡之钥’,对空间通道的感应最为敏锐。可否感应一下,那通道的具体强度、稳固程度,以及……是否存在某种特殊的节点或薄弱之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陆衍。
陆衍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那枚被重重封印、却依旧在轻微震动的黑色令牌。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撤去部分封印。
“嗡——!”
令牌脱离封印的刹那,震动的幅度陡然加剧,一股冰冷死寂的波动扩散开来,令殿中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令牌正面那扭曲的符文亮起幽光,背面的简易星图更是投射出一道微弱的虚影,直指西南方向,与太玄真人幻化的景象方位完全一致!
陆衍闭目凝神,将自身神识与元婴之力缓缓注入令牌,同时运转《寰宇星神经》,尝试与令牌中蕴含的那一丝与“寂灭归乡”相关的道则产生共鸣。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目光清澈:“回禀盟主,诸位前辈。通过此钥感应,那空间通道已初步稳固,其核心能量来源,除了血祭产生的精血魂力,似乎还连接着地脉深处某处极阴邪煞之源,以及……那颗作为祭坛基座的妖神遗骸头颅!那头颅,恐怕就是整个大阵的能量转换与放大中枢,也是通道最稳固的锚点!”
他顿了顿,指向幻象中那漆黑漩涡的边缘某处:“此外,通道虽然整体在稳固扩张,但其边缘区域,因血祭能量灌注不均以及此地混乱空间的影响,存在数处相对薄弱的‘涟漪点’。这些‘涟漪点’极不稳定,寻常手段难以利用,但若以精纯的雷霆之力或至阳至刚的星辰寂灭之力冲击,或许能引发局部空间塌陷,暂时干扰通道扩张,甚至……为小股力量潜入通道附近或祭坛核心,创造短暂机会!”
“妖神遗骸头颅……通道涟漪点……”太玄真人眼中精光一闪,与其他几位化神老祖迅速交换眼神。
“潜入?”金鹏妖尊眉头一挑,“祭坛周围魔气滔天,更有化神魔头坐镇,如何潜入?就算能靠近,又如何破坏那妖神头颅?那东西历经万载煞气浸染,又经魔阵催动,坚固异常!”
清微道士抚须道:“寻常手段自然不行。但陆衍小友的雷雀,身负太古雷罚血脉,正是阴邪煞气的克星。若能接近那妖神头颅,以金雷本源强行冲击其内部残存的妖神怨念与魔阵烙印,或可使其暂时失控,打断能量传输。届时,血祭大阵必受影响,通道稳固进程也将受阻。”
“至于如何潜入……”天枢剑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自然不能硬闯。老夫与太玄道兄,以及清微、玄尘、金鹏道友,需在正面佯攻,吸引并牵制坐镇的化神魔头主力。同时,选派数名精于隐匿、遁术,且对魔气有较强抗性的元婴好手,携带破阵、隐匿法宝,由陆衍指引,趁乱从‘涟漪点’薄弱处,潜入核心区域,执行破坏任务!”
他看了一眼陆衍:“陆衍,你虽新晋元婴,但神识强大,功法特殊,更与雷雀配合默契,对此地感应最明,此次潜入,你当为向导与核心之一。你可敢接下此任?”
殿中一静。这任务,几乎是九死一生!不仅要穿过魔气最浓郁的区域,还要在化神魔头眼皮底下破坏祭坛核心!
陆衍迎着天枢剑尊与众人复杂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拱手肃然道:“弟子义不容辞!”
肩头雷雀也发出一声清越啼鸣,战意昂扬。
“好!”太玄真人拍案而定,“事不宜迟!我等立刻商议细节,选定潜入人选,一个时辰后,正面佯攻开始!潜入小队,伺机而动!”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进一步商讨细节,分派任务之时——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通报声:
“报——!紧急军情!万骸荒漠东北、东南两个方向,约三百里处,同时发现大规模修士集结!一方气息阴冷晦涩,疑似……北原冰魄玄宗叛徒与部分黑煞渊余孽混杂!另一方煞气冲天,血气浓重,是……是南疆血魂宗的主力!他们似乎……也在朝着血祭之地靠近,但动向不明,意图难测!”
“什么?!”殿中众人脸色再变。
冰魄玄宗叛徒?血魂宗主力?他们此时出现在这里,想干什么?趁火打劫?还是……与那天魔有所勾结?
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骤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