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几乎是飘着回到家的。脸颊的热度被冷风吹散了一些，但心跳依旧有些不规律，唇上的异样感仿佛烙印般清晰。她站在自家别墅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脸上的红晕和眼中的慌乱，用钥匙开了门。
章曼正在客厅插花，听到动静回头，见女儿空着手回来，脸色又有些异样的红，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放下剪刀迎上去：“暖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呢？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一连串的问题充满了担忧。
苏暖暖心里一紧，生怕被妈妈看出端倪，连忙低下头，含糊地应道：“妈，我没事……就是可能昨天没睡好，又走得急了点，有点累。东西……落在顾奶奶那儿了。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眼神也躲闪着。章曼看着她这副模样，以为是身体真的又不适了，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扶着她：“好好好，快上去休息！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不用！睡一觉就好了！”苏暖暖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楼，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又想起那个吻，还有顾怀谦最后那破碎又茫然的眼神，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冷静分析。好感度涨到47了，这说明……至少不是反感和厌恶。但……那是酒精作用下的失控啊。等他清醒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尴尬，甚至后悔？
她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苏暖暖是被窗外明亮的阳光唤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她磨蹭了许久，才洗漱下楼，想着怎么跟妈妈解释昨天的事，以及……要不要主动联系顾怀谦？
然而，刚走到楼梯口，她就愣住了。
楼下客厅里，除了正在摆放早餐的章曼和看报纸的苏明远，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顾怀谦。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到丝毫宿醉的痕迹，恢复了往日那种清冷矜贵、完美无瑕的模样。只是，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眼下有极淡的青色，眼神也比平时更深邃复杂一些，少了几分冰冷的隔阂，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专注和凝重。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早？
苏暖暖的心跳瞬间又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听到脚步声，客厅里的三人都看了过来。顾怀谦的目光在触及她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暖暖，醒了？感觉怎么样？”章曼关切地问。
“爸，妈，早。”苏暖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走下楼梯，“我没事了，昨天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顾怀谦，没有停留，仿佛他只是客厅里的一件普通摆设。
苏明远放下报纸，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顾怀谦，开口道：“暖暖，怀谦是专程来找你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谈？”
苏暖暖心里一紧。专程来找她？是为了……昨天的事吗？道歉？还是……别的？
她这才不得不将目光正式转向顾怀谦。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歉疚，有认真，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期待？
“顾先生。”她礼貌地打了招呼，语气有些干巴巴的。
“苏小姐。”顾怀谦站起身，对她微微颔首，态度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周全。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苏暖暖抿了抿唇，看向父母：“爸，妈，我们……出去聊吧。小区公园那边挺安静的。”
“好，你们年轻人聊。”苏明远和章曼对视一眼，都很开明地没有多问。
苏暖暖率先走了出去，顾怀谦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小区中心那个环境清幽、此刻没什么人的小公园。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空气微凉而清新。
在一张长椅前，苏暖暖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顾怀谦。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微微收紧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顾怀谦也停下，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他比她高很多，需要微微垂眸才能与她对视。
“身体……真的没有不舒服吗？”他先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是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道歉，而是确认她的状况。
苏暖暖摇了摇头：“没有。真的只是有点累。”
顾怀谦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一点点。他看着她，眼神认真而专注，接下来的话语，清晰而郑重：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他直接切入正题，“我喝多了，行为失控，对你做了非常失礼和冒犯的事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不是借口。对不起，苏暖暖。”
他的道歉很正式，也很诚恳，没有推诿，没有含糊。苏暖暖听着，至少，他没有逃避，也没有假装不记得。
“还有，”顾怀谦继续道，“谢谢你昨天来看我，安慰我。那些话……对我很重要。”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
苏暖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视线：“没什么，顾奶奶很担心你。”
短暂的沉默。公园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顾怀谦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廓和低垂的眼睫，心中那份从昨夜延续至今的、混杂着懊悔、后怕和某种悸动的复杂情绪，再次翻涌起来。他知道，有些话，现在必须问清楚，也必须说清楚。
“苏暖暖，”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更沉了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暖暖的心提了起来，抬眼看他。
“你对我……”顾怀谦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除了员工对老板，晚辈对长辈朋友的尊重和感谢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想法？”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苏暖暖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顾怀谦。
她这副羞窘慌乱、完全无法掩饰的模样，看在顾怀谦眼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冰冷遥远。
终于，苏暖暖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勇敢地对上他的视线。她的脸颊依旧绯红，但眼神却不再躲闪，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和……一点点的委屈：“我……我是有别的想法又怎么样？可是……可是你昨天……” 她说不下去了，想到那个吻，又羞又恼。
顾怀谦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同时，一股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涌上心头，冲淡了之前的歉疚和沉重。
他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苏暖暖下意识地后退，背抵住了身后的长椅靠背。
顾怀谦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她带着羞恼的脸庞，里面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认真而专注的光芒。
“苏暖暖，你听我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顾怀谦，并不完美。甚至……有很多问题，你也看到了。我不懂怎么爱人，过去的生活像一潭死水，找不到方向。”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深邃：“但是，你出现了。像一束阳光，照进了我那潭死水里。你生病了却比谁都乐观，你对生活充满热情，你……很温暖。”
“昨天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再次道歉。但那个吻……虽然是在失控下发生的，可我并不后悔意识到自己对你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苏暖暖的呼吸屏住了，心跳如擂鼓。
“如果你愿意，”顾怀谦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如果你不嫌弃这样的我，我们……可以试试。我会努力去学，学怎么关心一个人，怎么爱护一个人，怎么……对一个人好。”
他的语气并不浪漫，甚至带着点谈判般的郑重和生涩，但这份笨拙的真诚，却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打动人心。
“你问我生活的动力是什么，”他最后说道，目光紧紧锁住她，“我想，或许可以是你。你愿意……当我接下来的动力吗？”
阳光，微风，寂静的公园。
男人郑重其事的、近乎直白的告白，和他眼中那份前所未有的、带着忐忑和期待的认真，清晰地呈现在苏暖暖面前。
苏暖暖望着他，震惊于他的直白，也震撼于他话语里的那份沉甸甸的真诚和……孤注一掷般的勇气。这个总是完美得像机器、冰冷得像雪山一样的男人，此刻却在她面前，笨拙地剖开自己的不完美，请求一个机会。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然后，苏暖暖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无比坚定。
她没有说话，但那双重新亮起来的、盛满了羞涩、喜悦和一点点不可思议的眼睛，已经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顾怀谦看着她点头，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那颗从昨夜起就一直悬着、冰冷着的心，像是被投入了温热的泉水，瞬间被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暖流包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充盈的感觉，缓缓蔓延开来。
他没有笑，但眼底深处那常年不化的冰霜，却在这一刻，悄然融化成了一池温柔的春水。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又无比郑重地，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颤。
阳光正好，将两人交握的手，在地上拉出一道亲密依偎的影子。
公园依旧安静，但有些东西，已经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