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大营，校场。
尘土飞扬，杀声震天。楚凌手持长枪，身形如电，每一招都带着凌厉无匹的劲风，将眼前的草人靶子刺得千疮百孔，木屑纷飞。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莫名躁动的郁气全都发泄在这死物之上。
连续几日的操练，他几乎未曾合眼。身体的疲惫可以压制，但脑海里偶尔闪过的、属于凌云阁那个女人的模糊身影，却让他心烦意乱。
他竟会觉得，离开侯府这几日，那方院落似乎少了点什么。甚至……会想起她端来汤盅时，那低眉顺眼的安静模样。
荒谬！
楚凌猛地收枪，枪尖拄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定是太久没上真正的战场，骨头都闲出毛病了！
“将军，”亲卫上前，低声禀报，“府里传来消息，一切安好。”
楚凌挥挥手，示意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异样，转身大步走向营帐。是时候回去了，看看兄长，也……彻底断掉那点不该有的、可笑的念头。
是夜，镇北侯府深处，一间隐蔽的、弥漫着淡淡药香的暖阁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榻上男子与楚凌一般无二，却更显苍白清瘦的面容。他便是楚凌的双生兄长，楚煜。
“哥，我回来了。”楚凌褪去了在校场时的凌厉，坐在榻边的绣墩上，声音放得轻缓，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你近日感觉如何？那苏氏……没有扰到你吧？”
楚煜放下手中的书卷，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静湖，带着一种楚凌从未有过的宁谧：“我很好。苏姑娘……她很好。”
他顿了顿，看向弟弟那双与自己相似，却更显锋芒的眸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凌弟，你觉苏姑娘如何？”
楚凌眉头下意识一蹙，语气硬邦邦的：“一个棋子罢了，能如何？安分待着，不影响哥你就行。”
楚煜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凌弟，她并非只是棋子。那姑娘……心思纯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她对你是真心爱慕。”
“什么？！”楚凌猛地站起身，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脸上写满了错愕与毫不掩饰的讥讽，“她对我心生爱慕？哥，你莫不是被她骗了？我从未给过她半分好脸色，更未给过她任何期望！她爱慕我什么？爱慕我的冷言冷语？还是爱慕我那‘身有隐疾’的名声？”
他越说越觉得可笑，心底却有一股无名火窜起。那个女人，果然不安分！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兄长这里，用这种虚伪的言辞来蛊惑心软的兄长！
“她一定是装的！不知从哪里看出了些许端倪，想用这种手段来固宠，或是另有所图！”楚凌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惯有的多疑与尖锐。
楚煜看着激动的弟弟，眼中怜悯与愧疚更深：“凌弟，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晚我试探她，提出可予她和离，她反应激烈，泪如雨下，直言……心不由己，早已心悦于你，绝非虚假。”
他伸出手，轻轻按住楚凌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手臂：“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凌弟，这样的女子，你……”
“哥！”楚凌打断他，反手握住兄长微凉的手，眼神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执拗的狠绝，“你不必说了。我楚凌心中，只有守护哥哥，守护楚家，守护这大周山河！男女之情，于我而言，不过是负累，是可笑的无用之物！此生，我绝不会娶妻！”
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像是在立下某种誓言。
“苏暖暖，”他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一丝冷意，“她既然嫁入了侯府，名义上便是你的妻子。我会保证她此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待她将来……为你生下子嗣，我楚凌在此立誓，必待那孩子如亲生，倾囊相授，护他一生周全，让他承袭楚家一切！”
他看着兄长，目光灼灼：“哥，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你只需安心养病，其他的一切，都有我。”
楚煜望着弟弟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终是无力地闭上了眼，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知道，凌弟认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尤其是关乎他的事情。
可是，那个名叫苏暖暖的女子，她那晚决绝而带着泪光的告白，真的……全然是虚假吗？
楚凌松开兄长的手，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
苏暖暖……
爱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注定是徒劳。他楚凌的心，早已被家国和责任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无关紧要的人。
尤其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