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与灵魂跃迁的眩晕中挣脱,如同破开水面的第一口呼吸,涌入感知的却并非熟悉的景象或声音,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强行挤压的憋闷感,紧接着是脱离恒温环境后刺骨的冰冷。
“哇啊——!!!”
一声嘹亮、尖锐、完全不受意志控制的啼哭从她自己——或者说,这具崭新、幼小、完全陌生的躯体——喉咙里爆发出来。
苏暖暖的意识瞬间凝固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外界:冰冷的空气拂过皮肤,身体被托举、擦拭、包裹的触感,轻柔的拍抚,模糊的光影和人声……但同时,她如同被困在一个无法驾驶的柔软容器里,连停止哭泣这样一个简单的指令都无法传达给声带。
【系统!】她在意识深处急切呼唤,带着上一世最终时刻那份圆满平静残留的余温,以及面对此刻极端状况的愕然。【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任务者苏暖暖,意识载入新世界成功。】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如期响起,毫无波澜地陈述事实,【‘骄阳’世界任务完结,情感回收程序已执行完毕。新篇章‘青梅竹马’模式启动。为达成最深度融入与自然攻略,您将从生命初始阶段开始体验本世界人生。当前载体状态:新生女婴,出生时间约2分50秒。生命体征稳定。身份确认:苏暖暖。】
【从生命初始开始?】她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同时感受着被一个温暖怀抱小心接纳的触感。那怀抱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柔和一种源自血脉的亲密气息,让她混乱的意识稍定,但婴儿本能的、无法抑制的哭泣仍在继续。【你是说……我要从婴儿重新长大一次?】
【是的。这是本世界任务‘共同成长’模式的核心要求。您将以苏暖暖的身份,完整经历童年、少年直至成年,与攻略目标建立基于长期共同生活的深厚羁绊。】系统确认道,【您的父母,苏舟与周雅,均为本世界原生居民,家庭背景普通和睦。】
苏舟?周雅?陌生的名字她没有深究,因为另一阵更加洪亮、甚至带着点暴躁和不耐烦意味的婴儿啼哭声,几乎是同时从旁边传来,穿透了她自己断断续续的抽泣。
“哎哟,听听我们家这臭小子,哭得跟打雷似的!脾气看来不小!”一个音色明亮、语速略快的女声带着笑意响起,似乎就在不远处的隔壁。
“我们家暖暖哭得秀气多了,就是这小可怜样儿……”抱着苏暖暖的女人——她现在的母亲周雅——声音温软,透着疲惫与浓浓的喜悦,“秦悦,看来你家陆晏是个小炮仗,我们家这个怕是个小水做的。”
秦悦?陆晏?苏暖暖(现在的婴儿苏暖暖)心思电转。目标人物?
【系统,隔壁那个孩子,就是陆晏?】她立刻在意识中确认。
【准确。隔壁产房新生儿,陆晏,确认为本世界攻略目标并完成生子。】系统给出明确答复。
她尝试着想要控制这具小小的身体,至少停下这恼人的哭泣,但收效甚微,只让哭声变成了更委屈的呜咽。她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外部,努力捕捉两位年轻母亲的对话。
“周雅,咱们这可是天定的缘分!同一天当妈,病房还挨着!”陆晏的母亲秦悦声音爽朗,“说好了啊,要是这两个小家伙投缘,咱们以后可就是铁打的亲家了!”
“秦悦!孩子们还小呢,你这话说的……”周雅嗔怪着,语气里却带着笑意,“不过,能一起做个伴儿,平平安安长大,当然是好事。”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苏暖暖在婴儿的躯壳里默默咀嚼着这个词。这意味着漫长的时光,日积月累的相处,潜移默化的渗透。她需要真正地作为“苏暖暖”去生活、去感受、去成长,而非仅仅扮演一个角色。而任务的起点,竟然始于这无法自理、连情绪都难以控制的襁褓之中。
她忽然想起脱离上个世界时,系统提及的奖励。
【系统,我记得‘骄阳’世界的支线任务奖励,是可以在新世界兑换一项天赋技能?】她在意识中谨慎提问。
【正确。任务者苏暖暖,您拥有一次‘指定类型天赋能力(限本世界使用)’的兑换权限。请问是否现在使用?】系统回答。
【是。】苏暖暖没有丝毫犹豫。【我要兑换读心术,定向读取攻略目标陆晏的心声。】
在双方都处于无法用语言沟通、行为模式原始的婴儿时期,能够直接感知对方的情绪和基本需求,无疑是建立最初联系、避免不必要的摩擦(比如抢玩具?虽然那还早)乃至培养依赖感的绝佳利器。这能为她节省大量摸索和试错的时间。
【确认兑换‘定向读心术(初级)’。目标锁定:陆晏。】系统的执行效率一如既往。【兑换成功。该能力已绑定。请注意,受限于您当前载体发育程度及精神力水平,读心能力初期效果微弱,作用范围极小(约半径一米内效果最佳),且感知到的信息多为模糊的情绪与强烈的感官印象。能力将随您自然成长及精神力提升而逐步增强。】
几乎在能力绑定的瞬间,苏暖暖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缘仿佛延伸出了一根极其细微的、无形的“线”,明确地指向隔壁哭声传来的方向。她集中尚显孱弱的精神力,小心地“触碰”那根线。
一阵模糊、混乱但强度极高的意念流冲刷过来:
【……挤!……烦!……亮!吵!……不舒服!……冷!……讨厌!!!……哇啊啊啊——!!!】
纯粹的、未加任何修饰的生理不适与情绪宣泄:对出生过程残留的厌恶,对陌生光线和噪音的烦躁,对温度的不满……简单、直接、充满了新生儿特有的、毫不掩饰的“不爽”。
苏暖暖:“……”
好吧,虽然信息量“质朴”得令人无奈,但至少证明了能力有效,目标锁定无误。而且,这第一印象倒也鲜明——陆晏小朋友,脾气似乎真的不太小。她默默将这个观察记下。
在她专注于解读隔壁那个暴躁小灵魂的“心声”时,她自己的哭声也不知不觉减弱,最终停了下来,大约是哭累了,也或许是这新奇的体验分散了注意力。她感觉到自己被母亲周雅轻柔地放入旁边准备好的婴儿床里,身上盖着柔软透气的小被子。
“暖暖乖,睡一会儿吧,妈妈在这儿。”周雅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苏暖暖顺从地闭上眼睛,不再徒劳地试图掌控这具需要时间成长的躯体。强烈的困意伴随着安全感袭来。在意识沉入睡眠的边界,她最后“听”到的是两位母亲压低嗓音、充满希望的闲聊,以及隔壁那张小床上传来的、逐渐变得平稳却依旧偶尔夹杂着不满哼唧的呼吸声。
属于这个新世界的苏暖暖的人生,以及那个名叫陆晏的青梅竹马“任务”,就在这充满生命力的啼哭与渐渐弥漫的静谧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她刚刚获得的读心术,如同投入命运长河的第一枚探测石,已经轻轻地、持续地,感应着不远处那个与她同时降临人世、未来将紧密纠缠的“小炮仗”的灵魂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