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周末过后,新的一周开始,榕城一中的校园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但对于陆晏来说,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只有他自己能察觉的微澜。
周一上午最后一节是历史公共课,艺术一班和陆晏所在的高一一班恰好安排在同一间大阶梯教室。陆晏提前到了教室,目光下意识地在已经坐了不少人的艺术班区域搜寻。很快,他就在靠窗的第三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暖暖正微微侧头和旁边的女生低声说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半边脸颊和柔顺的发丝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她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抬起眼,目光越过几排座位,与陆晏的视线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嘴角带着浅淡而礼貌的笑意。
陆晏的心脏莫名快跳了半拍,也赶紧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走到自己班级的区域坐下。一整节课,他发现自己很难完全集中精神,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靠窗的方向。他看到她很认真地记笔记,偶尔托腮思考,侧脸沉静美好。
下课铃响,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教室。陆晏收拾好东西,几乎是第一时间挤过人群,在通往食堂的主干道上,找到了正和几个艺术班女生走在一起的苏暖暖。
“苏暖暖!”他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人流中清晰地传了过去。
苏暖暖和同伴们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是陆晏,她身边的几个女生都露出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陆晏快步走到她面前,努力忽略那些打量他的视线,尽量用自然的语气问:“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说完,又觉得似乎有点突兀,补充道,“我妈说……让我多照顾你一点。” 他把秦悦搬了出来,虽然这并非完全是他此刻行动的全部理由。
苏暖暖看着他,似乎思考了一秒钟,然后对身边的同伴们轻声说:“你们先去吧,我晚点过来。”
一个扎着马尾的活泼女生冲她眨眨眼:“哦~ 暖暖,那我们先去吃饭啦!” 几个女生嘻嘻笑着先走了,走远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陆晏几眼。
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人流稍缓的路边。陆晏松了口气,又有点紧张:“走吧,去二食堂?那边有窗口的菜还不错。”
“好。”苏暖暖点头,跟在他身侧半步远的地方。
两人并肩朝二食堂走去。陆晏个子高,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配合她的节奏。秋天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路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却并不尴尬。
这种安静很快被打破了。
“晏哥!” 几个穿着球衣的男生从后面追上来,正是陆晏在篮球队的哥们儿。为首的叫周凯,眼尖地看到了陆晏身边的苏暖暖,顿时瞪大了眼睛,“哟!这不是……校庆弹钢琴那女生吗?” 他夸张地用手肘撞了撞陆晏,挤眉弄眼,“行啊晏哥,啥时候认识的?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一下?”
其他几个男生也纷纷起哄,目光在陆晏和苏暖暖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八卦的兴味。
陆晏耳根微热,瞪了周凯一眼:“瞎嚷嚷什么!” 然后他看向苏暖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这是苏暖暖,我……邻居妹妹,刚从老家转学过来,在艺术一班。” 他用了“邻居妹妹”这个称呼,既解释了关系,又似乎想划定一个安全的界限。
“原来是妹妹啊!” 周凯拉长了声音,一脸“我懂”的表情,笑嘻嘻地对苏暖暖说,“暖暖妹妹好!我是周凯,晏哥的队友兼死党!以后在学校有事尽管找我们!”
苏暖暖礼貌地笑了笑:“你们好。”
“一起吃饭呗?” 另一个男生提议。
陆晏看向苏暖暖,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苏暖暖摇摇头,温声道:“你们男生一起吃吧,我去找我同学她们。” 她既给了陆晏面子,又巧妙地保持了距离,不至于一下子被卷入他过于喧闹的兄弟圈。
陆晏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对周凯他们说:“你们先去,我送……我帮暖暖打份饭,吃完一会过去找你们。”
周凯等人又是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然后才勾肩搭背地先跑向食堂。
“不用麻烦的,陆晏哥哥,我自己可以。” 苏暖暖说。
“不麻烦,二食堂我熟,哪个窗口快,哪个菜好吃都知道。” 陆晏坚持道,带着她走进了有些喧闹的食堂。
正是用餐高峰,食堂里人头攒动,充满了饭菜的香味和嘈杂的谈笑声。陆晏让苏暖暖在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稍等,自己熟门熟路地挤到几个窗口前,很快就打好了两份饭菜回来——一份给她,一份明显是男生分量的给自己。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打了糖醋排骨和清炒西兰花,还有西红柿鸡蛋汤,都是比较受欢迎的。” 他把餐盘放到苏暖暖面前,又递过来一双干净的筷子。
“谢谢,我很喜欢。” 苏暖暖接过筷子。糖醋排骨和西兰花,确实是她比较偏好的口味,陆晏倒是歪打正着?
两人在角落的小方桌旁坐下,开始安静地吃饭。陆晏吃得很快,但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不时抬头看看苏暖暖,她吃饭的样子依然很斯文,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好像周围所有的喧闹都影响不到她。
这个角落虽然相对僻静,但并非无人注意。尤其当陆晏这样在年级里颇有名气(无论是篮球打得好还是本身外形出众)的男生,和一个气质出众、面孔陌生的漂亮女生坐在一起安静吃饭时,很难不吸引一些目光。
不远处,几个同样来自高一年级的女生正坐在一起吃饭。她们显然是陆晏的“关注者”之一,从陆晏和周凯他们打招呼时,目光就追随着他。当看到陆晏不仅和那个女生走在一起,还亲自帮她打饭,两人同桌共餐时,几个女生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那个女生是谁啊?艺术班的?以前没见过。”
“就是校庆弹钢琴那个!弹得挺好,长得……也就那样吧。”
“陆晏怎么会认识她?还给她打饭?他们什么关系?”
“听周凯他们刚才喊‘妹妹’,是不是亲戚?”
“不像,你看陆晏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主动过。”
“就是,上次三班那个谁给他送水,他接都没接,就说‘谢谢不用’。”
“不会是……女朋友吧?”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敢置信和一丝酸意。
“不可能!没听说过啊!而且那女生看着挺内向的,不像陆晏会喜欢的类型吧?”
“谁知道呢……”
细碎的议论声被淹没在食堂的嘈杂里,但那些投射过来的、带着审视、好奇、探究乃至些许不友善的目光,却如同实质,隐隐约约地笼罩在那个角落。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也能从陆晏偶尔略显不自在的坐姿和飘忽的眼神中,察觉到他或许也意识到了正在成为“焦点”。读心术捕捉到他心里【周凯那几个家伙肯定在乱说】、【那些人看什么看】的烦躁和一丝因她而起的、不想被打扰的保护欲。
吃完饭,苏暖暖要去艺术班同学那边汇合。陆晏把她送到食堂门口。
“下午放学……”陆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要一起回家吗?我们好像顺路。”
苏暖暖想了想,点点头:“好。那放学后,我在艺术楼一楼大厅等你?”
“行!说定了!”陆晏眼睛一亮,心情瞬间明朗起来,“那我先回教室了。”
看着陆晏快步离去的背影,苏暖暖转身走向艺术班女生们聚集的角落。迎接她的,是几双闪烁着八卦光芒的眼睛。
“暖暖!快从实招来!那个高一一班的陆晏,怎么回事?‘邻居哥哥’?” 活泼的马尾女生迫不及待地问。
苏暖暖笑了笑,语气平淡:“嗯,小时候的邻居,他家以前住我家对门,后来搬来榕城了。没想到又在一个学校。”
“青梅竹马啊!” 另一个女生惊叹,“他好帅!篮球打得好,成绩听说也不错!暖暖你藏得好深!”
“只是小时候认识而已,很多年没见了。” 苏暖暖轻描淡写地带过。
但女生们显然不这么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羡慕的有,好奇的更多。苏暖暖只是听着,偶尔微笑,并不多言。
涟漪已经开始扩散。陆晏的圈子,他周围人的目光,都将因为她的出现而发生微妙的变化。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变化中,稳稳地站在他身边,一点点地,将自己嵌入他高中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校园的青梅竹马故事,在食堂的烟火气和各色目光的注视下,正式拉开了日常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