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内与门外,是两个被骤然撕裂的世界。
陈嘉树打开门,看到的是一张失却所有血色的脸。
张婉卿僵立在原地,那双总是含着温婉书卷气的眼眸,此刻被震惊、慌乱和一种被背叛的刺痛填满。
白秀珠站在陈嘉树身后,已经整理好裙裾,只有微乱的发丝和脸颊未褪的潮红昭示着方才的激烈。
她看着张婉卿,眼里没有得意,也没有慌张,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陈嘉树没有试图去碰张婉卿,他知道此刻任何触碰都可能让她彻底崩溃。
他侧身挡在通道:“婉卿,你听我说……”
张婉卿像是被这个声音惊醒,猛地后退半步,嘴唇颤抖着:“我……我不该来……”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转身就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婉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但也相去不远。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谈谈好吗?”
陈嘉树边说着回头看了白秀珠一眼,用眼神传递了明确的指令。
白秀珠接收到了他的目光,轻挑了一下眉梢。
她没有看张婉卿,而是姿态优雅地走过来,语气平淡道:“你们聊,杜镛那边约了明早喝茶,细节我还要再看一下。”
她径自从张婉卿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渐行渐远,将空间彻底留给了他们两人。
“婉卿,”陈嘉树开口,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刚才你看到的,是事实。我和秀珠,不仅是事业上的伙伴,也有身体上的关系。”
如此直白的承认,像一把刀子,戳破了张婉卿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她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无声地。
“为什么……”她哽咽着,“你既然与她……为何又来招惹我?送我诗集,与我谈天说地……在你眼中,我是否也……”
“不是。”陈嘉树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你和她,完全不同。”
“白秀珠是一团火,可以取暖,也可能烧伤。我与她是交易,是同盟,是乱世中抱团取暖,各取所需。我们之间,是欲望,是算计,是并肩作战的利益捆绑。”
他的目光落在张婉卿满是泪痕的脸上,疼惜道:“而你,婉卿,你是一池水,能让我偶尔从这泥潭般的算计里探出头,喘一口气。与你谈论诗文、音乐、理想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台只知道权衡利弊的机器。”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从未想过要欺骗你。只是这个世道,远比诗集里的世界复杂黑暗。我走的这条路,脚下踩着的是荆棘和陷阱,身边环绕的是豺狼和虎豹,我需要白秀珠那样的盟友去搏杀,也需要……你这样的慰藉,让我记得自己为何而搏杀。”
“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陈嘉树目光沉静,“但这心意,存在于这样一个不堪的、真实的我身上,这个我,有你知道的阳光,也有你或许无法接受的阴影。今天让你以这种方式看到,非我所愿,但既然发生了,我也不会否认。”
他停下来,看着几乎要站立不稳的张婉卿,给出了选择。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如果你无法接受这样的我,无法接受我身边存在着白秀珠这样一个女人,你可以离开。我会给你准备足够的钱财,确保你后半生无忧,并永远尊重你的决定,不再打扰。”
“如果你……还愿意留下,那么,请试着理解,这就是我,一个在乱世中挣扎求存、内心割裂的陈嘉树。我无法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我能给你的尊重、呵护和那份精神上的共鸣,不会少于给任何人。”
他说完了,书房里只剩下张婉卿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遥远的市声。
她没有立刻回答,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看着他,这个她曾以为才华横溢、心怀理想的年轻商人,此刻剥去了温文尔雅的外衣,露出了内里深沉的城府和冷酷的生存法则。
她该怎么办?
张婉卿感觉自己就像那碗摔碎的莲子羹,再也回不到从前完整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