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事情尘埃落定后,王家大宅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一种微妙的氛围却在邱夜梅和崔雨茵之间开始弥漫开来。
对于邱夜梅而言,最初的狂喜过后,一种更深层的忧虑逐渐浮现。
王至诚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不仅是两个孙儿的生父,更是年纪轻轻就取得“小三元”的文武双全之才。
他每日在宅院中练武读书,身形日益挺拔,气度越发沉稳,那双偶尔扫过听竹轩方向的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邱夜梅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王至诚不再仅仅是完成“兼挑”任务的工具,他本身就是一个正在快速崛起的、不容忽视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开始多了起来。
尽管王家极力遮掩“兼挑”的细节,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关于王至诚与嫂子崔雨茵“叔嫂秘辛”、“借种延嗣”的香艳传言,总在坊间隐秘地流传,版本越发不堪。
这些流言蜚语,将来若被明杰和明瑞知道,又该如何解释?
若王至诚一直住在府城大宅,与两个孩子朝夕相处,这复杂的关系将来必成隐患。
邱夜梅担心,等到王至诚科举更进一步,甚至中举、中进士,功成名就之时,他若对家产、对孩子的归属有了别的想法,届时谁能制衡?
让他离开,物理上拉开距离,是淡化这一切的最直接方式。
距离远了,关系自然就淡了,将来两个孩子才能更纯粹地只认王光录这个祖父和她这个祖母,以及崔雨茵这个母亲。
而对崔雨茵来说,每次看到王至诚,都会勾起那几个月不堪回首的、纯粹作为生育工具的恐惧与屈辱。
尽管凭借《明月映江诀》和不知名的原因撑了过来,但那段经历如同梦魇。
王至诚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段“失去自主”、“任人摆布”的岁月。
她害怕见到他,更害怕将来孩子们懂事后,察觉到他们与这位“小叔”之间异样的氛围。
她渴望王至诚彻底从她的生活里消失,让她能安心抚养两个孩子,做王家名正言顺的长房媳妇,享受自由,实现人生价值。
况且,兼挑的任务已然完成,王至诚他还有什么理由一直留在这大宅里?
于是,婆媳二人在不同心思的驱动下,竟不约而同地产生了相同的念头:必须让王至诚离开清河府,回回龙县去。
几次在夜晚,邱夜梅都会旁敲侧击地对王光录吹风:“老爷,诚儿如今是秀才相公了,还是小三元,学问武功都不能落下。府城里虽好,但终究是繁华之地,应酬也多,难免分心。我听说回龙县老宅那边清静,又有他父母在旁,或许更利于他潜心向学,准备接下来的乡试?”
崔雨茵也会在请安时,偶尔流露出担忧:“公公,近日总觉得下人们看明杰、明瑞的眼神有些奇怪……听下人说,外面也有些不好的话传来传去。二叔年纪渐长,总住在一处,怕是……怕是对他的清誉不好。他前程远大,不该被这些琐事牵累。”
起初,王光录并未立刻答应。
他心中自有考量。
一方面,他认可王至诚的潜力,留在府城,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更能及时给予指导和资源,也能更好地维系这份亲情与恩情。
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对弟弟王光河一家,尤其是对这个侄儿,终究是有着深厚感情和一份责任的,让他骤然将“用完”的侄儿推开,他于心不忍,也怕寒了王光河夫妇的心。
更重要的是,王光录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深知“奇货可居”的道理。
王至诚展现出的潜力远超预期,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尚未可知。
现在让他离开,若他日后飞黄腾达,会不会因此与长房生出嫌隙?
那岂不是为王家未来埋下隐患?
邱夜梅和崔雨茵担忧王至诚未来会争,但王光录更担心一个处理不好,反而将一支潜力股推成了对手。
因此,面对妻媳的暗示,王光录总是沉吟片刻,然后道:“诚儿学问武功并未荒废,在府城也有良师益友可切磋。此事……容我再想想。”或者说:“流言蜚语何足道哉?我王家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他的犹豫,让邱夜梅和崔雨茵更加焦虑,却又不敢逼迫过甚。
她们也清楚,王至诚已非吴下阿蒙,他是享有特权的秀才,更是王光录的亲侄儿,功劳苦劳都有。
若是惹得王至诚不快,将来他若真的记恨,等王光录老去,谁能保证他不会回来争夺些什么?
虽然有崔家可以借势,但崔家的势不可能借一辈子。
而且邱夜梅和崔雨茵都明白,崔雨茵在崔家的地位。
还有,没有同胞兄弟的崔雨茵,其与崔家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淡。
这种担忧,使得她们既想让王至诚走,又不敢亲自去说,只能不断向王光录施压,将难题抛给王光录这位一家之主。
而且,在她们想来,王光录到底是王至诚的亲大伯……
王光录夹在妻媳的忧虑和对侄儿的期许与不忍之间,一时难以决断,府中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微妙和压抑。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和暗中观察,王光录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倾斜了。
促使他做出决定的,是几次他看到王至诚在院子里练武时,目光偶尔会投向听竹轩方向,那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对九幽蔽天玄阵能否完全挡住“天运先生”窥视的思考和对那个不同寻常孩子的关注,但在王光录眼中,却解读出了不同的意味)。
他又想起邱夜梅的话:“诚儿和两个孩子血脉相连,如今孩子小还不觉得,等他们大了,天天见着这个年轻的‘小叔’,感情深了,将来……光录,名分不能乱啊!明杰和明瑞是我们这一房的继承人!”
王光录猛然惊觉。
是的,他必须为长房的未来,为长房的延续扫清一切潜在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