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霜和楚辰心态的微妙变化,并未逃过王至诚的感知。
他神魂强大,灵觉敏锐,对于气息、情绪的捕捉远超常人。
他早已隐隐察觉白家热情洋溢的表象之下,那深藏的权力欲和一丝对皇后太子“所有权”的认定。
毕竟,融合了两世记忆的他,深知在巨大的利益和权力面前,亲情往往是极其脆弱的装饰品,世家大族更是如此,家族的整体利益永远高于个人情感。
但他更明白“梳不离亲”的道理,作为外人,在皇后太子与白家血缘亲情正浓时,任何“离间”的言语都是愚蠢且危险的。
因此,他选择了沉默,故作不知,静待皇后和太子自己去发现、去体会这残酷的现实。
这远比由他点破来得深刻和有效。
而且,在皇后太子慢慢感知到不对的这段时间里,王至诚也正好可以做一点自己的事情。
他利用自身高超的魂道修为,结合在节度使府内看似随意的走动、观察,以及与前来拜会的白家部将、文吏的简短交谈,悄然对白家的实力进行着“摸底”。
王至诚的神魂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查着节度使府的每一个角落(除了那股晦涩强大气息的源头所在)。
他“查”到了边州军府库的位置,大致判断出了边州粮草军械的储备情况;他“听”到了校场上士兵操练的呐喊与气血奔涌,评估着边军精锐的战斗力;他甚至通过“观察”府中人员的无意交谈,大致推断出了边州军的真实规模。
结合庞弘记忆中对大楚各地军镇的了解,以及前世对历史、军事的认知,王至诚在心中不断推演、完善着对白家真正力量的评估。
白家明面上拥有边州节度使麾下的八万镇北军,其中至少有两万是能征善战的精锐骑兵。
暗地里,除了暗藏的私兵外,白家还通过保甲制度、屯田兵制,储备了数量庞大的预备兵员,其战争潜力远超账面上的数字。
经济上,边州虽苦寒,但与草原部落的走私贸易、境内的矿藏、马政,都为其提供了不俗的财力支撑。
政治上,白家在边州经营百年,根基深厚,各级官吏、将领多与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铁板一块。
“果然是一颗硬钉子。难怪皇后被控制了两年,朝廷(八贤王)也没有将边州真正拿下!”王至诚暗忖,“八贤王想要成功拔除白家,确实不易。白家也确实有拥兵自重的底气。”
更让他王至诚心存忌惮的,还是那位隐藏在节度使府邸深处,气息与边州山川地脉隐隐相连的神魂大修。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且根基独特,应该是白家最大的底牌之一。
王至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未试图去探查其具体位置和状态,但他已将此人的存在,作为未来与白家合作或博弈时,必须高度警惕的变数。
经过这段时间的暗中观察与推演,王至诚对白家的底细已然摸清了七八分。
他清楚地知道白家需要皇后和太子这面大旗,也洞悉了白家可能存在的野心。
他加入皇后阵营是为了历练和资源,而非成为某个家族攀爬权力高峰的垫脚石。
如今,皇后和太子已然开始醒悟,对他依赖日深,这正是他乐于见到的局面。
他需要这对母子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和判断力,才能更好地与他配合,在这复杂的棋局中谋取最大的主动。
他就像一位耐心的渔夫,看着鱼儿逐渐游向预设的位置,手中已然握紧了那无形的钓竿,只待时机成熟,便可落下关键的棋子。
白家的力量他要借,但主动权,必须在他手中。
接下来的风暴,将不仅仅是与八贤王的对抗,更是势力内部微妙的博弈与平衡。
在皇后和太子沉迷血缘亲人带来的安全感、王至诚摸底白家的同时,白家也并未闲着。
他们除了紧锣密鼓地按照既定方针进行军事动员和檄文起草外,另一条隐秘的战线也悄然展开——那便是对跟随皇后太子前来边州的“京城班底”进行分化、拉拢和试探。
这批人能历经京城剧变、千里逃亡而不离不弃,其忠诚与能力毋庸置疑,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成了白家想要完全掌控皇后太子的最大障碍。
若能将这些人心中的“忠”从对皇室(皇后太子)的绝对忠诚,部分转化为对白家这个“保护者”和“实际领导者”的效忠,那白家的计划将顺利许多。
首先被白家找上的,自然是白家的自己人——白兴邦。
作为皇后的堂兄,白兴邦本就是白家血脉,只是刚刚成年就被派去了京城,与边州这边的关系稍显疏远。
世子白兴业亲自设宴,名为接风洗尘,实则推心置腹。
席间,白兴业感慨道:“兴邦啊,此次京城惊变,多亏了你护佑在清霜和辰儿身边,家族铭记你的功劳。如今回了家,有些话,为兄也不瞒你。八贤王势大,未来局势艰难,我白家欲成大事,内部必须铁板一块,劲往一处使。清霜是我亲妹,辰儿是我亲外甥,这江山社稷的未来,说到底,与我白家兴衰休戚与共。只是……白家和楚家到底不是一家,祭拜的不是同一个祖先,之前数十年楚家对白家的防范…白家老人可都记忆犹新!”
白兴邦虽对皇室(皇后太子)有着一定忠心,但在血脉亲情和家族利益面前,天平自然倾斜。
毕竟若是他真忠心于皇帝楚泽和皇后白清霜的话,他就不可能在八贤王夺舍楚泽、控制白清霜的两年中一点异样都发现不了,并幸存下来。
他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大哥放心,兴邦明白。一切以家族为重,以江山社稷的安危为重。”
说到底,白兴邦到底是白家培养成年后才送到京城的,他忠于白清霜也主要不是因为她是皇后,而是因为她是白家主脉嫡女。
白兴邦的归心,算是顺利。
接下来,白家又通过许以官职、厚赏金银、联姻暗示等方式,接触了另外几位幸存的文臣武将和禁军将领。
这些人历经磨难,对皇后太子忠心耿耿,但面对白家这地头蛇的软硬兼施,以及对未来前途的现实考量,态度也出现了微妙分化。
部分人表示愿听从白家调遣,毕竟在边州地界,若无白家支持,他们寸步难行;也有部分人态度暧昧,对白家的过度热情保持警惕,但也不敢明确拒绝。
然而,对于王至诚,白家却感到了棘手,迟迟没有直接动作,将其放在了最后。
原因无他,王至诚太特殊了。
二十余岁的文武双鼎甲,神魂大修,战力可短暂抗衡八贤王(即便是在对方大意且受干扰的情况下),智谋策略连老谋深算的白擎天都为之赞叹。
这样的成就,这样的潜力,已经超出了白家惯常的笼络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