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邱夜梅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些干涩,“你说……至诚他,会不会……他如今可是讨逆大元帅,镇国侯了!手握重兵,连皇后太子都要看他脸色……咱们明杰、明瑞以后……”
王光录放下抄件,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至诚不是那样的人。你看他上次来信,言辞恳切,对我们依旧尊敬有加。他若真……,就不会有那封家书了。至于明杰、明瑞……唉,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福分。至诚越出息,只要咱们本分做人,不忘亲情,他总不会亏待了自家孩子的。只是这‘兼挑’之事,哎!”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中也清楚,随着王至诚地位的急剧攀升,大房与二房之间那原本因“兼挑”而产生的微妙平衡,已经被彻底打破。
未来的王家,核心必将围绕着王至诚,大房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维系好这份亲情,才是长久之计。
邱夜梅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看着丈夫坚定的神色,也只得将一些小心思压下,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让明杰、明瑞,特别是明杰从他叔爹王至诚处获得最大的好处。
就在邱夜梅心中思绪不断升腾之时,她的父族邱家也因为王至诚的越发崛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讨论。
邱家老太爷邱风鸣心中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
“阵斩无双剑圣……临阵突破真气境……逼退三大神魂修士……受封讨逆大元帅、镇国侯,世袭罔替……”
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头衔和战绩都像重锤敲击在心头,“王至诚……此子竟已翱翔九天,到了如此地步!”
厅堂下,邱家三兄弟及其家眷齐聚,每个人的脸色都精彩纷呈。
大房邱池州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对王光录选择王至诚“兼挑”的愤懑不平,想起了自己谋划让小儿子过继却功亏一篑的挫败。
如今,那个他曾视为“坐享其成”的乡下小子,竟已成长到需要他仰望的地步?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虽然过去王至诚在江海省时就已功成名就,但那个时候王至诚的成绩还在邱池州的理解范围之内。
邱池州还能用王至诚都是靠着王光录和崔家的势来安慰自己,说服自己。
若是他的儿子被选中,有着王光录和崔家的背景,取得的成就也不会比王至诚逊色,甚至犹有超出,但是如今……
他却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只见他声音干涩:“他……他怎么可能……这才几年功夫?!”
大房长媳李氏更是脸色煞白,她喃喃道:“讨逆大元帅……镇国侯……这……这简直是一步登天!我们邱家……”
说到这里,她看了二房邱池昌夫妇、三房邱池城夫妇一眼,无尽的懊悔噬咬着她的心。
与长房的失态和悔恨相比,二房邱池昌夫妇和三房邱池城夫妇却是另一种复杂心境。
邱池昌先是震惊,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但很快又被一丝不确定的阴霾笼罩。
他强压心中激动,对着父亲和众人道:“爹!这是大好事啊!至诚是夜梅的亲侄儿,是我们邱家的外甥!他如今贵为大元帅、镇国侯,对我们邱家来说,是天大的靠山啊!”
二奶奶李氏也连忙附和:“是啊,爹!至诚这孩子从小就看得出不凡,如今果然一飞冲天!婉清那丫头许给了明杰,明杰是至诚的亲骨肉,将来……将来……”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成为侯府世子夫人、未来诰命夫人的风光景象。
王至诚越强大,作为他“长子”的王明杰,其未来就会越光明,那他们二房自然也就会水涨船高!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王至诚是“兼挑”,王明杰是王至诚的长子,却只是王家大房和光明商行的继承人,而不是镇国侯世子。
三房邱池城和张氏的脸色则是喜、悔、怒交织。
邱池城紧抿着嘴唇,眼神阴郁。
他想起了那个被改变的决定,那个硬塞给自己女儿玉瑶的病秧子王明瑞,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若不是如此,他的女儿玉瑶才是王至诚的长媳,但是现在……
王至诚越是显赫,那个作为他“次子”的明瑞,身份似乎也水涨船高。
但……那孩子终究是个药罐子,能否成年尚属未知,即便成年,以王至诚如今的地位,在那等显赫门第中,一个体弱多病的次子又能有多少地位?
更何况还是兼挑之房的次子!
自己的玉瑶,难道真要陪着他蹉跎一生?
王明瑞是上古大能转世重修的消息被王光录和邱夜梅夫妇瞒得很好,邱家人暂时还不知道。
邱夜梅就算心念邱家,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给他们说,也不能给他们说。
邱家大厅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狂喜、懊悔、庆幸、担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
最终,还是邱风鸣定了调子。
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中重新凝聚起一家之主的精明与决断:“都给我听好了!”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他。
“过去种种,无论是好是坏,是亲近还是疏远,都暂且放下!”邱风鸣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至诚崛起,于邱家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亦是巨大的考验!机遇在于,我们有这层关系,若能维系好,邱家可保数代富贵!考验在于,若我们行事不当,惹得至诚厌弃,那便是灭顶之灾!”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个儿子:“池州,收起你的不甘和抱怨!从今日起,约束族人,谨言慎行,绝不可在外借着至诚的名头胡作非为,更不能流露出任何对当初决定的不满!谁敢坏了邱家与王至诚的关系,家法处置!”
邱池州面色一白,低头应道:“是,父亲。”
“池昌!”邱风鸣看向二子,“你们二房与明杰有婚约,这是目前我们与至诚最直接的纽带。好好待婉清,让她知书达理,将来……或许有大用。但记住,莫要得意忘形,更不可主动去攀附索要什么!一切,等至诚的态度!”
邱池昌连忙躬身:“儿子明白,定当谨记父亲教诲!”
最后,他看向神色灰败的三子:“池城,玉瑶和明瑞的婚事,已是定局,无法更改。如今看来,也未必全是坏事。明瑞毕竟是至诚血脉,虎毒不食子,至诚将来绝不会亏待他。你们需好好抚养玉瑶,让她与明瑞培养感情,将来……或许能凭借这份‘共患难’的情谊……切莫因一时意气,毁了玉瑶的未来!”
邱池城和张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
是啊,万一……万一明瑞能养大,万一王至诚能顾念父子情分,甚至更多关注这位体弱多病的次子呢?
他们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邱池城艰难地点头:“是,父亲,我们会……会好好待玉瑶,也会……善待明瑞那孩子。”
“嗯。”邱风鸣满意地点点头,总结道,“当前首要之事,是修复与维系关系。我会亲自修书一封给夜梅,让她寻个合适时机,向光录和至诚表达我们邱家的恭贺与……歉意,为过去的些许疏忽。同时,以邱家名义,备上一份厚礼,不显谄媚,但求心意,送往边州,恭贺至诚晋封之喜。”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芒:“至于日后如何……且看形势变化。但有一点,邱家必须团结,必须摆正位置!能否抓住这青云直上的东风,就看我们自己的造化了!”
邱家的内部讨论,在邱风鸣的强力弹压和现实利益的重塑下,暂时统一了思想。
一种小心翼翼、带着讨好与试探的氛围,开始在这座清河府大宅中弥漫开来。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与王家的关系,尤其是与那个曾经被他们或轻视、或利用、或算计的年轻人——如今已贵为大元帅、镇国侯的王至诚的关系。
他们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