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崔雨清如今这带着明显惊慌的表情,崔修远和她的同母大哥崔云峰面色复杂,但却并未开口安慰什么。
行事冲动的崔云泽刚想说什么、解释什么,但马上就被父亲(崔修明)的眼神制止了(这毕竟是大哥一家的事,他们二房还是别插手了)。
随即,崔云泽一脸复杂地沉默了下来。
因为口快,他已经犯了无数“错误”,现在也该长点教训了。
若再不长教训,说不定他就该被父亲(崔修明)彻底放弃了!
最后,还是崔修远年龄最小的儿子崔云岚以旁观者的视角给了姐姐崔雨清解释:“姐姐,你的确是我们崔家的女儿,也为李家生下了浩铭、浩辰两个,但你现在的可是镇国大亲王,李家会不会为了你冒险,谁也说不准!而且,你之前一直呆在清河,迟迟不返回京城,无论其原因是什么,但李家人恐怕都难免认为你没有和他们同甘共苦、一起面对难关的决心,他们…”
说到这里,崔云岚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实际上已经很给异母姐姐崔雨清面子了!
一些话没有说死,也没有点明!
崔家人和李家人皆知,之前送崔雨清离开京城,或许是李家人的意思(为了避免引起楚岳的针对),但之后,崔雨清一直呆在清河娘家,迟迟不返回京城李家,就是缺乏和李家共度时艰的心。
崔云岚的话语,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崔雨清最后一丝侥幸。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
厅内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
崔修远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但终究是亲生骨肉,而且是曾经最为宠爱的亲生骨肉。
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是提点):“雨清,云岚说得虽然直白,但确是实情。事已至此,你需认清现实。”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一脸慌乱的崔雨清(希望崔雨清能因此有所改变):“若李家念旧情,仍愿接纳你,你回去后,便收起所有心思,安心做你的李家二奶奶,相夫教子,恪守妇道!莫要再以为有崔家做靠山便可如何如何,今时不同往日,崔家不会,也不能再为你的任性妄为兜底!你要记住,你的安稳,你的未来,乃至浩铭、浩辰的前程,皆系于你自己日后在李家如何行事!”
崔修远这话已是说得极重,几乎是将崔雨清所有的退路和幻想都斩断,逼迫她彻底面对现实。
“可是……可是,父亲,若……若李家……”崔雨清声音哽咽,带着绝望的颤音,“若他们最终因为畏惧而……?”
崔修远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听懂了崔雨清未尽的话语,但语气依旧冰冷:“那便是你的命!你也要学会认命!届时,崔家自有你一碗饭吃,但你也需安分守己,莫要怨天尤人,更莫要再惹是生非!浩铭、浩辰是李家的骨血,他们若来接,孩子……终究是要回去的。”
“父亲!”崔雨清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境地。
一旁的同母大哥崔云峰见状,暗自叹了口气,开口道:“妹妹,父亲所言,虽不中听,却是为你好,也是为崔家好。如今局势已然明朗,镇国大亲王威势无双,其意志便是‘天意’。我们崔家能传承至今、保全至今,实属不易,不能行差踏错。你……要好自为之。”
他将目光从悲戚的崔雨清身上移开,转向父亲和二伯。
恰在此时,崔修远和崔修明的目光也正在在场的几个小辈——崔云峰、崔云岭、崔云岚、崔云泽,以及…崔雨清身上流转。
他们对视一眼,最后崔修远语气郑重的说道,“有一事,你们也需知道。雨茵……你们的三妹(三姐),已于近日返回清河。”
崔雨茵,崔修远次女,行三。
此言一出,除了早已知情的崔修明,在场的几个崔家小辈皆是一愣。
崔雨茵归家了,如此低调?
他们竟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崔修明补充道:“你们祖父(崔琰)归家后,感知到了她的神魂气息,此事绝不会有错!她如今……非同小可。其实际战力,已不在你们祖父之下。”
他刻意点出父亲崔琰,是为了增加话语的分量。
“过去种种,无论对错,皆已过去。如今,维系与雨茵的兄妹、姐妹、姐弟之情,于你等个人,于崔家整体,皆至关重要。”崔修明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自己的几个子女和侄子侄女。
“……雨茵对我崔家有芥蒂,这是我们当初做事不当、处事不公的‘果’。”说到这里,崔修明再次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有些脸面……总还是要的,不好时常登门。你们身为同辈,应当多走动,多关心。云峰、云岭,你们是兄长,要多带弟弟妹妹们去王家看望雨茵,聊聊家常,关心一下明杰、明瑞的学业,切莫生分了。”
这番安排,意思再明白不过。
让崔家三代嫡系主动去讨好、维系与崔雨茵的关系,以此巩固崔家与王至诚之间那层最重要的纽带。
崔云峰作为三代嫡长孙,率先躬身应道:“是,父亲,二叔,孩儿明白。”
他神色沉稳,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曾几何时,他这位崔家三代的嫡长孙才是崔家下一代的焦点和希望(他自认为的),没想到如今却要带着弟妹去小心翼翼地维系与那位曾经并不算特别起眼、甚至因“丑闻”而沉寂多年的妹妹崔雨茵的关系,这其中的滋味,唯有他自己知晓。
崔云岭默默点头,他性子本就较为沉静,对此安排并无太多抵触,只是觉得世事变迁,令人感慨。
崔云岚年纪虽小,却聪慧通透,立刻应道:“父亲放心,岚儿知道了,定会常去寻三姐姐说说话。”
而崔雨清和崔云泽的心情,则最为复杂。
崔雨清听着父亲和二叔对崔雨茵的重视,再对比她自己此刻的境遇,一股巨大的酸楚和落差感几乎将她淹没。
那个她曾经有些轻视、甚至因代替她嫁入王家而隐隐有所排斥(心理因素)的妹妹,如今竟已到了需要整个崔家都小心翼翼去维系关系的地步?
而她这个曾经备受宠爱的长(孙)女,却落得可能被夫家休弃、骨肉分离的下场……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心如刀绞,却又无力改变。
崔云泽则是紧抿着嘴唇,双手在袖中微微握紧。
他想起了自己过去因口快而对崔雨茵、甚至对王至诚有过的不敬之言,虽然现在已被父亲严厉教训并多次弥补,但此刻听到要主动去“拜访维系”崔雨茵,心中仍是感到一阵憋闷和尴尬。
可他更明白,这是家族大势,不容他任性。
父亲那警告的眼神犹在眼前,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低声道:“是,泽儿……遵命。”
崔修远和崔修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叹息,却也知道这是目前对崔家最有利的选择。
最终,崔修远挥了挥手,带着一丝疲惫道:“都下去吧,各自好好想想。云峰,安排一下,明日……便带你弟弟妹妹们去王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