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王明杰看着眼前的崔雨茵，忽然道，“孩儿此去，恐怕要数月才能归来。您……要多保重。”
崔雨茵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却让王明杰心头一暖。
“我自有分寸。”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王明杰，“这枚玉佩中，有我留下的一道剑意。若遇危难，捏碎即可。虽可能不如你叔爹的剑意强横，但护你周全应当足够。”
这些年来，王至诚虽然从未回过清河，但还是让济养堂嫡系送回来了不少东西的。
这也是王明杰如今的剑法中隐隐蕴含着王至诚君子剑道的原因。
王明杰接过玉佩。
玉佩温润，入手有淡淡的暖意，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精纯剑意。
“谢母亲！”
“去吧。”崔雨茵转身望向灵松，不再多言。
王明杰知道母亲性子，深深一揖后，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见母亲依旧站在灵松下，身影清瘦却挺拔，仿佛与那棵灵松一样，经得起风雨，耐得住岁月。
他忽然有种感觉——这次离别，似乎与以往不同。
但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回到前院，沈文渊和他的几位武道师傅已在等候。
沈文渊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青衫。
他虽已年过四旬，鬓角有了白发，但精神很好。
他看着王明杰，眼中满是复杂情绪——有欣慰，有不舍，更有一种老师看着学生展翅高飞的骄傲。
“明杰，”沈文渊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卷手稿，“这是我昨夜整理的，关于今科可能考到的几个时政策论要点。你路上可以看看，但不必强记，心中有数即可。”
王明杰双手接过：“谢先生。”
“还有，”沈文渊压低声音，“京城那边，我虽已离开多年，但还有些旧识。若遇到难处，可去找礼部郎中周文启，就说是我学生。他当年受过我的恩惠，应当会照应一二。”
虽然知道有王至诚在，无人敢为难王明杰，但沈文渊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小子，考场之上，我们帮不了你。但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想用武夫手段为难你，回来告诉师傅，师傅们将来一定替你出气！”其他几位易筋境的武道师傅也纷纷上前。
他们有的赠他防身暗器，有的送他疗伤丹药，虽都不是太过贵重之物，但那份心意让王明杰感动不已。
王明杰一一谢过，心中暖流涌动。
这些年来，这些师傅不仅教他文韬武略，更在朝夕相处中，与他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他们中有人曾各怀目的而来，但最终都被王府的氛围所感染，真正把这里当成了归宿。
“各位师傅，”王明杰后退一步，向众人深深一揖，“明杰此去，定不负诸位教导之恩。”
沈文渊眼眶微红，别过脸去。
一位武道师傅哈哈一笑：“好了好了，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去吧，早去早回！”
王府大门外，马车已经备好。
还有两个书童和四个护卫随行——这都是王光录精心挑选的，书童机灵，护卫精干。
王明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王府。
祖父祖母站在门口，眼中满是不舍。
邱婉清抱着孩子，悄悄抹泪。
沈文渊和几位师傅站在一旁，目送他离去。
而松涛苑的方向，灵松的树冠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王明杰深吸一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出发。”
马车缓缓驶离王府，驶出清河府城，驶向通往京城的官道。
车厢内，王明杰闭目养神。
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不仅是科举考场，还有更多的考验。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王明杰，是王家大房长孙，更是母亲崔雨茵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和“弟子”。
马车辘辘远去的声音，渐渐消散在晨风里。
崔雨茵站在灵松下，“目送”着那辆载着儿子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尊静默的玉雕，只有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良久，她缓缓闭上眼睛。
十年。
从海外历练归来，整整十年了。
在这十年中，她将自己大部分的心血和时光，都倾注在了明杰这个孩子身上。
明瑞是上古神灵转世，不用她管，也满足不了她和公婆的某种期待。
唯有明杰，是她在这红尘俗世中的真正牵绊，也是她斩断与王家因果的依仗。
如今，这份因果终于即将了结。
明杰已经成长起来了。
文武双全，心性沉稳，足以担当起王家长房的重任。
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道路。
公公王光录和婆婆邱夜梅，也在她的帮助下踏入了阴神境界，神魂寿元绵长，足以守护家族。
至于崔家……生养之恩已还，养育之情已清。
所有的一切羁绊都到了即将终结之时。
快是时候了！
“娘。”
就在崔雨茵心绪越发高深之际，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崔雨茵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王明瑞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身侧，十九岁的少年，眉眼精致得近乎妖异，那双眼睛里沉淀着万古岁月都无法磨灭的沧桑。
双眸中似乎还有暗金色的火焰纹路在闪烁。
那是“终末初火之神”的神纹，随着他力量的逐渐恢复，这些神性特征也越来越明显了。
“‘大哥’走了？”王明瑞顺着崔雨茵的目光望向长街尽头，语气轻松随意。
“嗯。”
“‘母亲’舍不得？”
崔雨茵沉默片刻，淡淡道：“世间所有的爱，都指向团聚；唯有父母之爱，指向分离。”
王明瑞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这话倒是有意思。不过娘，你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等考完，就要走了吧？！”
崔雨茵终于转过头，看向这个“小儿子”。
她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你都已经猜到了，何必再问？”
“母亲，”王明瑞转身，随意走到一块青石边，坐下，“你的气息，这半年来越来越‘轻’，越来越‘淡’，仿佛随时要化入天地之间。这是修行者即将斩断尘缘、追寻大道的征兆。我好歹也是……嗯，见过世面的。”
他本想说“我好歹也是上古神灵”，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崔雨茵看着王明瑞，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