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她突然问,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
我的心猛地一疼。三个月来,孩子们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我每次都笑着说:爹爹去很远的地方做事了,等收了麦子就回来。可这次,我却说不出口了。
快了。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爹爹在忙大事,忙完了就回来。
面团醒好了,我把它擀成薄薄的饼,放在烧热的铁锅上。麦饼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柴火的烟味,这是家的味道。我看着锅里渐渐鼓起的麦饼,想起刘邦临走前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坐在灶门前,看着我烙麦饼。
吕雉,他突然说,声音很轻,如果我回不来......
不许说这话!我打断他,手里的擀面杖敲在案板上,你必须回来。刘盈要你教他射箭,鲁元还等着穿你答应给她做的花裙子......
他沉默了,只是一个劲地啃麦饼,麦屑掉在他的衣襟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个孤独的旅人。
娘,饼熟了!刘盈的叫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我拿起锅铲,把烙好的麦饼盛进陶盘里。麦饼金黄金黄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给两个孩子一人递了一张,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吃过午饭,我开始收拾院子里的狼藉。被打翻的陶罐碎片要扫干净,免得扎到孩子;散落的衣物要重新叠好,放回木箱;墙上的划痕......就让它留着吧,或许这样,我才能时刻记得今天的惊险。
收拾到墙角时,我看见那棵老桑树。桑树枝繁叶茂,墨绿的叶子间挂着几颗青涩的桑椹——现在才九月,桑椹早就过了成熟的季节。我早上让樊哙带的暗语后院桑椹熟了,需借梯子采摘,其实是个破绽百出的谎言,但萧何曹参懂,这就够了。
五年前,我和刘邦刚成亲不久,也是这样一个秋天。刘邦因为醉酒误了押送徭役的期限,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县衙的捕快找上门来,是萧何曹参借着采摘桑椹的名义,把他从后门偷偷送走的。从那以后,桑椹熟了就成了我们之间的暗语,表示情况紧急,需要帮助。
世事轮回,没想到五年后,历史又重演了。只是这次,刘邦躲的不是县衙的捕快,而是秦廷的;这次,他再也不能像五年前那样,躲几天就能回来。
娘,你看!刘盈突然指着村口的方向,兴奋地叫起来。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村口土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是樊哙!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块粗麻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樊哙走到院子里,把竹篮往地上一放,掀开麻布——里面是半篮黄澄澄的粟米,还有一小罐猪油和几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