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看我给你把县令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找个医匠看看。”刘邦把剩下的半块蒸饼塞给樊哙,“别感染了,秋天伤口爱烂。”
樊哙愣了一下,眼睛忽然红了,抓着蒸饼的手抖了抖。“三哥,你对我真好。”
刘邦别过头,不敢看他。这夯货,杀个人眼睛都不眨,却因为半块冷蒸饼红了眼。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刘邦往下望去,看见萧何正被一群百姓围着,手里挥舞着账册,唾沫星子横飞。“去年沛县征粮三千石,秦吏贪污一千石,如今粮仓只剩五百石!若不节俭,不出一月,满城人都得喝西北风!”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开始哭:“那咋办啊?我家还有老小要养……”
“跟着沛公!”樊哙忽然大吼一声,声音震得门楼都在晃,“沛公带着咱们杀秦吏,分粮仓!有饭同吃!有酒同喝!”
他这话喊得没头没脑,却像块石头砸进滚粥里,人群瞬间沸腾了。“对!分粮仓!”“杀秦狗!”“沛公万岁!”
刘邦看着底下挥舞着拳头的百姓,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们昨天还在喊“秦法万岁”,今天就喊“沛公万岁”。明天呢?如果秦兵打回来,他们会不会喊“秦兵万岁”?
“三哥,你看!”樊哙指着远处,“炊烟!”
刘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沛县的屋顶上,一缕缕炊烟正袅袅升起。有粗有细,有黑有白,像幅乱糟糟的画。昨天这个时候,这些烟囱里冒出的烟里,还夹杂着县衙里的血腥味。今天,烟还是那些烟,却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是灶房的炊烟。”刘邦低声说,“百姓开始做饭了。”
樊哙咧嘴笑起来,露出两排黄牙:“做饭好,做饭好!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咱杀秦兵!”
刘邦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些炊烟。它们飘得很高,最后和天上的云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烟,哪是云。就像此刻的沛县,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是秦吏,谁是反贼。
天黑透时,刘邦才回到后堂。萧何让人收拾了间偏房,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案几,比刘邦在泗水亭的家还简陋。可当刘邦坐在案几前,看着桌上那方歪脖子龟印时,忽然觉得比在自家炕头上还踏实。
“沛公,”一个小吏端着油灯走进来,烛火在他脸上晃,“萧主吏让我把户籍册给您送来。”
户籍册有三尺厚,堆在案几上,像座小山。刘邦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沛县的地图,用朱砂标着各村的位置。最角落里有个小黑点,旁边写着“泗水亭”。
刘邦用手指在“泗水亭”上抹了抹,墨迹被抹掉一小块,露出下面的竹篾。原来这地图是用旧竹简改的,上面还留着前任亭长的名字——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刘邦还是个替人写书信的穷书生,每天啃着冷馒头,看着亭长骑着高头大马从街上过,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