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夫人皱了皱眉,端起茶盏又放下:殿下倒是会说话。
夫人教训得是。
林晓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昨日我让宫外的绣娘绣了帕子,本想送与戚夫人,可她说管夫人最会赏这些针脚。
她打开盒子,露出一方月白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缠枝牡丹,夫人瞧瞧,这花瓣的针脚可齐整?
管夫人的目光落在帕子上,指尖不自觉地抚过绣纹。
她年轻时最擅女红,后来得了宠,倒再没动过针线。
林晓见她神色缓和,又补了句:我原想绣并蒂莲,可绣娘说牡丹更配夫人的气度。到底是我不懂这些,夫人若不喜欢,我再让她们改。
倒也别致。
管夫人将帕子收进袖中,语气软了些,你这孩子,倒比宫里那些木头似的省心。
赵子儿在旁咬了咬唇,刚要开口,薄姬忽然抬了眼:殿下昨日送我的蜜渍樱桃,我让厨房蒸了樱桃酪,倒比御膳房的甜。
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若殿下不嫌弃,改日我让宫女给您送些去。
林晓转头朝薄姬笑:薄夫人的手艺,我早听戚夫人说过。前日她还说,您腌的糖蒜最是开胃。我正愁用饭没胃口呢。
清漪亭外的紫藤被风掀起一串花穗,落了林晓肩头几点紫。
管夫人端起茶盏,这回没再挑刺: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给皇后送节礼。
她起身时,翡翠步摇在鬓边晃了晃,赵采女,你跟我一道?
赵子儿撇了撇嘴,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薄姬也站了起来,她腰间的青玉平安扣撞在石桌上,发出清响:殿下若得空,明日来我宫里坐坐?我新得了些蜀锦,想请您挑块颜色。
林晓福了福身:自然好的。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林晓扶着石桌慢慢坐下。
手心里全是汗,把锦盒的边缘都洇湿了。
她想起张良前日说的话:后宫如棋局,争强易折,守柔方得久。
方才若硬顶回去,管夫人和赵子儿必然更要挑刺;可软着应对,再给足对方面子,倒让她们没了发作的由头。
风又起了,吹落更多紫藤花。
林晓望着满地紫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小桃,正捧着个青瓷罐跑过来:公主,戚夫人让送的酸梅汤,还温着呢。
林晓接过汤盏,喝了一口。酸里带甜,直沁到喉咙底。
她望着清漪亭外的锦鲤在池里翻出银鳞,忽然觉得这后宫的水,倒也不全是冷的。
至少薄夫人刚才的解围,戚夫人的酸梅汤,还有方才管夫人收帕子时眼里那丝松动。这些,都是她在这深宫里扎下的根。
远处传来打更声,林晓摸了摸袖中剩下的半盒帕子。
明日该给薄夫人送些蜀锦,再让小桃去御膳房要两坛新腌的糖蒜。至于赵子儿……
她想起那女子眼尾的刻薄,勾了勾嘴角。来日方长,总有她服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