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眸盯着案上摊开的《内则》竹简,墨迹未干,是皇后刚写的批注。
儿臣愚钝。
你自小最是灵醒。
皇后摩挲着案头那盆并蒂莲,花瓣上还凝着水珠,上个月你还说要给母后绣对百子千孙的帕子,怎么才病了一场,倒生分了?
我心里一声……
原主刘乐的记忆太模糊,我根本不知道这些细节。
喉间像塞了团棉花,半晌才憋出句:儿臣……记挂着母后。
皇后忽然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比我想象中温暖,指节因常年握笔有些发硬。
乐儿,你是我嫡亲的女儿。
她的目光穿过我,落在殿外的紫藤架上,这宫里的人,面上叫你一声公主,可真正把你当眼珠子疼的,只有母后。
我鼻尖泛起酸意。
前世父母早逝,这是头一回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可下一刻,我瞥见殿角站着个穿青衫的小宫女……
她正踮脚整理博古架上的青铜酒樽,手腕上系着根红绳,和林晓在现代常戴的那根一模一样!
母后。
我咽了咽口水,这殿里的宫女……可都是自小在宫里当差的?
皇后顺着我的目光望去,那宫女听见动静,慌忙垂首退到廊下。
那是前儿新调过来的,叫阿月。
她捏了捏我的手,乐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心跳如雷。
林晓在现代总说红绳能挡灾,去年她生日,我还亲手给她编过一根。
没什么。我勉强笑了笑,瞧着阿月生得面善。
皇后端起茶盏,青瓷盏沿映着她微挑的眉峰。
乐儿若喜欢,母后把她拨给你?
我脱口而出,见皇后挑眉,又慌忙补了句,儿臣宫里有小顺子和翠儿伺候,够了。
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穿湖蓝宫装的宫女捧着个漆盘进来:娘娘,参汤炖好了。
我盯着那宫女的侧脸……
鹅蛋脸,左眉尾有颗小痣,和林晓右眉尾的痣位置相反。
不是她。
乐儿尝尝?
皇后舀了勺参汤递过来,太医院新得的辽东野山参,大补。
我接过玉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忽然想起林晓总说参汤太苦。
她要是在这儿,肯定会皱着鼻子说刘乐你怎么喝得下去。
我抿了口,甜津津的,原来皇后让人加了蜜。
母后,儿臣想学些别的。
我放下盏,除了礼仪,能不能……学些女红?
皇后愣了愣,随即笑了:乐儿这是转了性?从前你最嫌绣绷扎手。
她指了指殿后的偏厅,你小时的绣绷还收在那儿,明儿让阿月拿出来晒晒。
我顺着皇后的手势望去,偏厅的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立着个朱漆描金的妆台。
妆台旁挂着幅绣屏,绣的是百鸟朝凤,针脚细密,倒像是出自现代绣娘之手。
时候不早了。
皇后替我理了理披风,明儿辰时三刻,还来长乐宫学礼仪。
她顿了顿,把阿月也带上,你不是说她面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