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漫进舞室,将朱红窗棂的影子投在青石板地上,像撒了一地褪色的金箔。
我站在舞室中央,月白色宫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并蒂莲的浅粉中衣。
我抬手抚过鬓边垂落的珍珠步摇,那串珠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倒像极了现代舞蹈室镜子前挂着的水晶串。
公主,该换舞衣了。
翠儿捧着件藕荷色的纱裙从后间出来,裙角缀着细碎的银线,走动时沙沙作响,今日教坊司的嬷嬷说要练《云门大卷》,您昨儿说这曲子太板正,可要改?
我接过纱裙,指尖触到银线的刺痒,突然想起大学舞蹈社排练《踏歌》时,自己亲手缝在裙角的亮片。
那时我总嫌传统舞衣不够灵动,偏要加些现代元素,老师笑我中西合璧,如今倒真在这西汉宫廷里,把现代的劲儿揉进古曲里了。
不改。
我将纱裙往身上比了比,镜中映出眉梢微挑的模样,就按嬷嬷教的跳,但若跳得闷了……我转身冲翠儿眨眨眼,你且帮我看着,若有宫女来瞧,便说我练的是新得的西域舞。
翠儿抿着嘴笑,帮我系裙带的手却稳当:公主的舞,原就和旁的不同。上回您加了个旋子,教坊司的公主们私下里都学呢。
我被说中心事,耳尖微微发烫。
我确实在《云门大卷》里添了现代爵士舞的转胯和芭蕾的踮脚,倒不是故意标新立异,只是这具身体里住着个现代灵魂,连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子不受拘束的劲儿。
编钟轻响三声,是起乐的信号。
我深吸一口气,广袖在身侧划出半轮银月。
第一段是,需得像春山雾霭般柔缓,我却在抬臂时加了个微颤的弧度,像风吹过刚抽芽的柳枝;第二段要表现雷霆万钧,我本应踏步如击石,偏在最后一步踮起脚尖,裙裾旋成朵盛开的莲花。这是我偷师现代街舞的定点转,落地时裙角扫过青石板,带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着金粉似的舞。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喝彩。
我吓了一跳,险些踩住裙角,抬头便见廊下站着七八个宫女,手里还提着浆洗的衣物,显然是路过时被吸引了。
翠儿忙去关窗,却被我拦住。
我理了理鬓发,冲廊下的宫女们笑道:姐妹们若爱看,便进来近些瞧。
宫女们先是犹豫,接着三三两两进了舞室,最前头的是浣衣局的翠竹,上个月我帮她求过情,免了她因打碎茶盏受的板子。
翠竹攥着衣角,眼睛发亮:公主的舞,比教坊司的公主们跳得都好看!那转圈圈的样子,像……像月亮在云里打滚儿!
我被逗得笑出声:那你且说,比我前日跳的《白纻舞》如何?
自然是这个妙!
翠竹挠了挠头,《白纻舞》像雪落梅枝,这个却像……像凤凰要飞起来,可又舍不得地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