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氏女倒像块烧红的炭,吕雉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水溅在密报上,晕开一片污渍,前日在宴上答她关于祭礼的问,倒比宫里老礼官还周全。陛下昨日又赏了她蜀锦十匹,连鲁元公主都没这待遇。
跪在席下的谋士抬了抬眼。
他姓陈,名合,生得清瘦,眉骨高得像刀刻,左颊有道旧疤从耳后贯到下颌,据说是当年在沛县替吕雉挡过刺客留下的。
他跟着吕氏十余年,最是明白主母的忌讳。刘邦越看重谁,吕雉便越要将那根刺拔了。
娘娘可是忧这个林氏女与鲁元公主走得太近?
陈合声音低哑,像砂纸擦过青铜,老奴今日在御花园见着,两位公主手拉手逛菊展,看着倒比亲姐妹还热络。
吕雉指节叩了叩案几,案上博山炉飘出沉水香,混着她心底的阴翳,熏得人发闷:阿乐那孩子……自小就软心肠。如今见着个能说体己话的,自然掏心掏肺。
她忽然冷笑一声,可这林氏女若真存了异心,阿乐便是最好的棋子。
陈合从袖中摸出一卷帛书,展开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娘娘请看,这是老奴让暗桩截的林氏女昨日写给乳母的信。
他指尖点在某处,女红实在难,倒不如现代做手工。现代?老奴查遍典籍,从无此说。
吕雉瞳孔微缩,抓起帛书凑近烛火。
那字迹娟秀,却在二字上顿了顿,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笔锋急转写成。
她想起前日林晓替小太监包扎伤口,用的是布巾蘸了温水轻拭,而非宫中惯常的烧刀割腐肉。
当时她便觉奇怪,如今再看这信,哪里是普通女子?
娘娘,陈合压低声音,这林氏女定有古怪。她与鲁元公主相交日深,若真要生事,怕是要动摇后宫根基。
他的疤在烛火下忽明忽暗,老奴有一计。可着人往林氏女房里塞些带楚地纹的玉器。陛下最恨当年项羽旧部,若让他瞧着……再让鲁元公主无意间撞破,到时候娘娘只需在旁说两句姐妹情深的话……
吕雉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刘邦前日在她宫里用膳时,提了句阿晓这孩子,倒比乐儿小时候贴心。
鲁元公主是她嫡女,此刻被个义女比了去,她喉间像卡了根刺:楚地玉器?
正是。
陈合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琮,青白色玉质泛着幽光,这是老奴托人从旧楚地收的,刻着云雷纹。林氏女若真与旧部有牵连,这便是铁证;若没有……
他阴恻恻一笑,陛下最厌后宫干政,到时候鲁元公主为她求情,倒显得娘娘容人雅量。
吕雉盯着玉琮看了片刻,忽将茶盏里的残茶泼在地上。
青砖缝里爬出一只潮虫,被茶水一激,慌慌张张地就往暗处钻。
她伸手捏起玉琮,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心口:何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