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面前摆着半幅未完成的并蒂莲,针脚比初来那日齐整许多,可握针的手突然一滞。
隔壁裁剪房传来几个绣娘的私语。
我表哥在司药房当差,说当年长公主出生时,吕后娘娘根本没在长安。
可不是?听说先皇后崩了半年,皇帝才从彭城回来,这孩子……
噤声!
年长的掌事绣娘喝了一句,可那低笑还是漏了出来,咱们做下人的,知道太多没好处。
林晓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放下绣绷,起身时带翻了瓷碟,珠翠滚落满地。
小柱子正端着药盏进来,见状忙蹲下去捡:公主可是累了?我扶您歇会儿……
小柱子,林晓按住他的手,去查素秋最近接触过哪些人。
小柱子一怔:素秋?吕雉娘娘的贴身女官?
林晓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今日御花园、尚衣局、司药房都在传同个谣言,定有个线头。
话音未落,门帘一挑,我带着翠儿进来。
我发间的步摇乱了,眼眶泛红,却强撑着笑:晓姊姊,我想听你说句实话……
我信你。林晓上前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我鼻子一酸,那些话都是鬼扯。
可我们说……
我喉间发涩,说我八字克父,说我生母不是先皇后……
先皇后是单父县主,与陛下结发于微末。
林晓记得前世读《汉书》时的细节,陛下与先皇后成婚第三年才有嫡子刘盈,你比刘盈小两岁,怎么会是别的女人生的?
我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那日在花园,林晓说历史不会骗人时的模样。
我吸了吸鼻子:我也记得,小时候生疹子,吕后娘娘整夜守在榻前,亲手喂我喝药……
所以这谣言是冲谁来的?
林晓扶我在软榻上坐下,上回吕雉陷害我不成,这回便拿你开刀。
窗外传来更鼓声,戌时了。
宫灯次第亮起,将游廊照得暖黄,却照不亮人心底的阴翳。
小柱子捧着茶进来,茶盏底压着张字条:公主,素秋今日辰时去了司设局,见了个穿青布衫的老嬷嬷,两人在偏殿说了半个时辰。
司设局?我接过字条,那是管宫室陈设的,老嬷嬷……
是当年伺候吕后入咸阳宫的陪嫁嬷嬷。
林晓突然想起吕雉寝宫那幅《百子图》,吕后初入汉宫时,这位嬷嬷管着库房钥匙,最是得用。
所以谣言是从司设局传出来的?
翠儿捏紧帕子,奴婢这就去司设局门口守着!
别急。林晓按住她,谣言要止,得先断了源头。
她转向我,明日我去求见大长公主鲁元,我是陛下与吕后的嫡女,最清楚你的身世。
我摇头:鲁元姊姊嫁去赵国三年了,哪能……
不,我上月回长安省亲,住在长信宫旁的别苑。林晓前世看过《史记·吕太后本纪》,记得鲁元公主归宁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