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林晓学的是农业经济,从前总觉得那些数据模型离生活很远,此刻却真切地明白:所谓经世致用,不过是让千里外的田埂多一口井,让老妇怀里的小女娃能喝上一口清水。
春桃捧着热粥出来,见她站在风里,轻声道:义主,喝口粥吧。明日还要早起。
林晓接过粥碗,热气氤氲了眼眶。她突然想起宫外那个小女娃,想起她干裂的嘴唇和清亮的眼睛。
春桃,她喝了一口粥,暖意从喉间流到胃里,明日你跟我去城外。记得多带些竹瓢。井挖出来,百姓得有东西舀水。
春桃愣住,随即笑了:是。奴婢这就去库房挑最结实的竹瓢。
月光漫过宫墙,照见檐角铜铃上新刻的二字。林晓知道,这一夜,未央宫的烛火会比往常更亮。
就像城外那些跪在田埂上的百姓,他们的眼睛里,也有一簇不熄的火。
六月的日头像团烧红的炭,将关中大地烤得冒起白气。林晓站在马车前,望着车窗外龟裂的田地。
那些本应绿浪翻滚的麦垄,此刻全成了褐黄色的碎砖,缝隙里蜷缩着几株枯焦的麦穗,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
义主,再往前三十里就是陈留郡最旱的张家庄了。驾车的老卒抹了把额头的汗,马鞭梢在半空虚晃,听庄里来报,村头那口百年老井早见底了,昨日又有两个娃子……咳,撑不住了。
林晓攥紧车帘的手微微发颤。她记得前日在御书房,刘邦摊开的奏报上,赤地千里饿殍枕藉的朱批刺得人眼睛生疼。她提出的引渠通泉分井轮用之策虽被采纳,可真正站在这焦土上,才知纸上的方略要变成活计,每一步都得拿汗珠子砸。
停车。她掀开车帘跳下去,粗麻裙摆扫过滚烫的土块,樊将军呢?
末将在!
樊哙的声音像惊雷从后方滚来。这位虎背熊腰的将军骑着黑马赶到,铠甲外罩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额角的汗顺着络腮胡往下淌,义主可是要先去看水脉?末将已派三十个弟兄探过附近山梁,说是西坡有处背阴的土坡,土色比别处潮些。
林晓仰头望他。阳光在樊哙的甲叶上折射出刺目的光,照得他脸上的刀疤都泛着红。这是他跟着自己出京的第七日,每日天不亮就带着士兵去探路,夜里又守在临时搭的草棚外。她忽然想起前日凌晨,自己起夜时见他靠在草堆上打盹,怀里还抱着那柄从未离身的铁剑。
剑鞘上沾着新泥,想来是刚从哪个干涸的河沟里拔出来的。
樊将军,林晓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这铠甲太重,换身布衫吧。百姓见了将军穿甲,该不敢近身说话了。
樊哙愣了愣,随即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义主说的是!末将这就去换。
饭快餐说罢翻身下马,把铠甲往马背上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