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警笛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吴煜望着那些被警员装进泡沫箱的文物,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至少这一回,历史没有被偷走。
暮色顺着陵墓入口的缝隙渗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吴煜蹲在一堆陶俑碎片前,指尖轻轻拂过一片残留的朱漆。那是乐俑衣袖上的纹路,历经两千年仍未完全褪尽。他怀里抱着个青铜酒樽,刚才在角落的积灰里扒拉出来的,酒樽腹部刻着“长乐宫”三个字,字迹虽浅,却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小同志,过来搭把手。”陈教授的声音从西侧传来,他正踮着脚去够石壁上嵌着的玉璧,老花镜滑到鼻尖,“这玉沁色不对,得用软毛刷先清灰。”
吴煜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发现并非穿堂风。空气里不知何时漫开一股沉郁的檀香味,混着陵墓特有的潮湿土腥,直往鼻腔里钻。他松开酒樽的手微微发颤,那樽底原本沾着的积灰正簌簌往下掉,在青石板上积成个小圈,圈中心竟凝着几星金粉,像被谁刻意撒下的。
“你是谁?”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炸响。吴煜猛地抬头,撞在石壁上,疼得倒抽冷气。可眼前哪有什么人?只有陈教授扶着玉璧的背影,李警官带着两个警员在入口处核对盗墓贼遗留的工具,铁锨碰撞的声响叮叮当当。
“抬头。”
这次他听清楚了,声音带着古旧的瓮鸣,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下传来。吴煜缓缓仰起头,呼吸瞬间凝固。
石壁上的火把突然爆出尺许高的火焰,暖黄的光里,一道身影正从石壁的阴影中走出。玄色龙袍绣着云纹金蟒,袖口和衣襟镶着茜色滚边,在火光里泛着暗沉沉的光泽。那人头戴冕旒,十二串玉珠垂落,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凌厉,眼角细纹里凝着岁月的重量,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把淬过冰的剑,直刺进吴煜的魂魄里。
“汉高祖?”吴煜的喉咙发紧,手里的青铜酒樽“当啷”落地,在空荡的陵墓里激起回响。陈教授和李警官同时转头看过来,前者推了推眼镜:“小同志?你没事吧?”
吴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看见那身影抬手,龙袍摆动带起一阵风,吹得陈教授的笔记本哗啦啦翻页,可陈教授只是皱了皱眉,弯腰去捡被风吹散的记录纸。李警官则拍了拍腰间的配枪,目光扫过吴煜脚边的酒樽:“小心点,别碰坏文物。”
“他们看不见我。”那身影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嘲的冷,“两千年了,这地宫的灵气早散得差不多了。”他一步步走近,冕旒下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陶俑、被撬断的玉璧、还有那尊倒在地上的青铜鼎。鼎身刻着“汉承秦制”四个大篆,此刻正歪在积灰里,像条被剥了鳞的死鱼。
吴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您是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