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煜攥紧手里的笔记本,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两千年前夯土时的木杵,一下下砸在心上。墓道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噼啪作响,把刘邦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要穿透石壁,回到那个有饿殍、有粮仓、有斩贪吏的下午。
“该记的,都记下来。”刘邦的声音混在风声里,“莫要让后人,忘了这些活过的人。”
山风裹着秋夜的凉意灌进临时搭建的帐篷,应急灯在支架上摇晃,将李警官手里的审讯笔录照出一片模糊的阴影。吴煜蹲在帐篷角落,正帮陈教授用棉纸包裹一件刻着云纹的青铜酒樽,指尖刚触到酒樽腹部的饕餮纹,就听见李警官重重合上文件夹的声响。
林兄弟,陈教授,来看看这个。李警官扯了扯警服领口,露出喉结上一道淡粉色的伤疤。那是方才和赵虎搏斗时被匕首划的,此刻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
陈教授摘下老花镜,指节抵着腰慢慢直起身。他方才一直弓着背整理陶俑,腰椎老毛病又犯了,这会儿疼得眉心皱成一团:李警官,是审讯有结果了?
审出大鱼了。李警官将笔录推到两人面前,纸张边角还带着潮湿的褶皱,那几个小贼嘴硬了三小时,最后被我们拿赵虎的照片一吓,全招了。他屈指敲了敲笔录上用红笔圈起的名字,领头的叫,在道上混了二十年,专门组织跨省盗墓。赵虎就是他手下的,负责踩点和动手。
吴煜的手指在棉纸上捏出一道折痕。他想起赵虎被制伏时那股子狠劲,原以为是个独行的亡命徒,没想到背后还牵着条更粗的线。帐篷外忽然传来警犬的低吠,混着远处山路的碎石滚动声,让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老九这次盯刘邦陵盯了半年。李警官接着说,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他们原本计划今晚把值钱的东西装上车,直接运去南边黑市。要不是你们报信及时……他没说完,目光扫过帐篷外那片狼藉的陵墓入口。几个警员正打着手电,在盗洞周围撒荧光粉标记脚印。
陈教授的手指突然掐进掌心。他望着帐篷另一角用防水布盖着的陶俑群,其中那尊持戈立俑的冠冕上还沾着盗墓贼的泥手印:那老九知道我们截了货,会不会……
李警官的回答像块冷铁砸下来,据口供,老九手下有七八个,去年在陕西盗唐墓时还用过炸药。他们要是知道东西没运走,肯定会反扑。他从裤袋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又塞回去。陵墓区禁止烟火,更麻烦的是,赵虎跑了。
吴煜猛地站起来,棉纸从膝头滑落,在地上铺成一片苍白的蝴蝶。赵虎那道铁塔似的影子立刻浮现在眼前:粗脖子上盘着条褪色的龙形刺青,被李警官按倒时还咬着牙骂老九不会放过你们。原来这不是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