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说的是。刘邦伸手虚按了按,朕当年在沛县当亭长,最明白百姓要什么。饿了要饭吃,冷了要衣穿,不是听几句就能哄住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方才陈教授从乱土里捡出来的,后来光武中兴,朕在这地底下听说他废除王莽苛政,重新轻税,倒像回到了文景时候……
一声脆响打断了对话。三人转头,见陈教授正蹲在角落,用软毛刷扫去一方竹简上的积尘。老人的白大褂沾着土,眼镜片上蒙了层雾气,却掩不住眼里的光:小林,快来看看这个!
吴煜起身跑过去,刘邦和张良的灵魂也飘到近前。竹简上的字迹被朱砂描过,虽有些模糊,却能辨认出建武十七年的字样。那是汉光武帝刘秀的年号。
是东汉的东西!陈教授的手在发抖,之前都以为主墓随葬的是西汉文物,没想到……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这说明墓主可能不是高祖本人,而是……
是朕的衣冠冢。刘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吴煜和陈教授同时转头。刘邦负手而立,龙袍在阴风中翻卷,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朕当年葬在长陵,哪会真让后人把尸骨埋在这里?这不过是为防盗墓贼设的疑冢。他指了指陈教授手中的竹简,那上面记的是光武年间,朕的后世子孙来此祭祀的记录。
陈教授的喉头动了动,突然弯腰对刘邦的方向深深一揖:晚生陈默,见过高祖皇帝。
刘邦愣了愣,随即大笑:好个陈教授,倒比那小友懂规矩。他瞥了眼吴煜,后者正手忙脚乱地要跟着作揖,罢了罢了,这会子讲这些虚礼作甚?他转向陈教授,那竹简上可还有别的?
承文景之治,续武帝之威陈教授轻轻抚过简牍,还有……愿我汉家,如松柏之茂,无石可移
吴煜看见刘邦的指尖微微发颤。他突然想起史书中的刘邦,总被写成好酒及色的市井之徒,可此刻这个站在月光里的灵魂,眼里分明有星火在烧。那是对自己亲手建立的王朝,跨越两千年的眷恋。
小友。张良的声音突然轻了,你可知我为何总问现代事?
吴煜摇头。
我们这些死人,最怕的不是陵墓被盗。张良的羽扇垂下来,扇骨抵着地面,是怕被活人忘了。他抬眼看向吴煜,目光穿透两千年的光阴,现在看来,倒不必怕了。
陵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李警官举着强光手电走进来,帽檐下的脸被照得青白:林先生,陈教授,外围巡查过了,暂时没动静。他扫了眼三人,又补充,局里派了辆卡车,天亮就来运文物。
陈教授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清理竹简,指尖在简面上流连,像是怕碰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