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起了,吹得苏然的发带飘起来,露出后颈一道淡粉色的疤。
那是去年爬秦岭时被野藤刮的。
陆明川突然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我数过,监视我们的有三个。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络腮胡、灰布短打,还有今早穿皮靴的那个——皮靴走路有声音,容易躲。
苏然抽回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
她解开绳结,里面是半块晒干的橘子皮。
这是她前日在市集用银簪换的,我今早去药铺,偷了点曼陀罗籽。
她把橘子皮掰开,露出里面裹着的深褐色颗粒,碾碎了撒在粥里,能让人头晕半个时辰。
陆明川瞳孔微缩:你疯了?那是毒药!
不是毒药,是蒙汗药。
苏然的手指抚过那些颗粒,我问过药铺的老丈,剂量小的话,只会让人犯困。
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有团火在烧,我们需要的不是混乱,是让监视者也晕过去——这样他们就算想追,腿也软得挪不动。
营寨里传来梆子声,戌时二刻。
陆明川望着苏然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刚穿越那天,他们在荒野里看到石门时,她也是这样的眼神——恐惧,但更渴望找到答案。
什么时候动手?他问。
苏然把曼陀罗籽重新包好,系紧布包的绳结:明早卯时,伙房开始煮粥的时候。
她指了指西边的柴火堆,我负责把药撒进大锅里,你负责引开那个穿皮靴的——他总在卯时三刻去茅厕,你假装路过,撞他一下,让他分神。
陆明川摸了摸腰间的碎瓷片,触感冰冷:然后呢?
然后我们去马厩。
苏然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个秘密,老黄狗的脖子上有铜铃,我昨晚用肉干哄它,它现在闻得懂我拍三下手的暗号……
她拍了三下手,声音轻得像蝴蝶在振翅一般,等它不叫了,我们就钻狗洞出去。
梆子声再次响起,已经到了戌时三刻。
演武场的喊杀声也已经停了,士兵们的脚步声像潮水般涌来。
陆明川看见络腮胡的身影在二十步外闪过,腰间的佩刀撞在木栅栏上,发出清脆的响。
如果失败……苏然突然说。
没有如果。
陆明川打断她,伸手把她鬓角的草屑掸掉,我们要回去,记得吗?
苏然笑了,笑得比月光还淡:记得。
她把布包塞进陆明川手里,你收着,我怕自己手颤。
远处传来士兵的吆喝:林兄弟!苏娘子!刘将军找你们议事!
陆明川把布包塞进怀里,抬头看见灰布短打的小个子正站在帐篷口,手里提着盏灯笼,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来了!苏然应了一声,转身时撞得草垛簌簌作响。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陆明川,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今晚别睡太死。
陆明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里,手无意识地抚过怀里的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