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链法庭关于“纪元之劫”的警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扩散,便被七号楼小区内更具体、更接地气的“规则涟漪”给盖了过去。首当其冲的,正是楼下小花园里雷打不动的象棋摊。
这天下午,林砚惯例拎着小马扎下楼,准备用张大爷的臭棋篓子来消磨时光。林默被柳红玉裹得像个棉花团,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小手紧紧攥着林砚的一根手指。小家伙周身的和谐力场,如今已能收放自如,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无意识扩散,但那种深入规则层面的“优化”效应,却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周遭的一切。
张大爷早已摆好棋盘,茶缸子里泡着浓得发黑的茉莉花碎,见到林砚,立刻眉开眼笑:“林老弟!快来快来!今天我研究了个新招,保准杀得你片甲不留!”他嗓门洪亮,引得旁边围观下棋的王大妈 和其他几个老头老太太都看了过来。
林砚不置可否地坐下,把林默抱到旁边一张专门给他准备的小板凳上,塞给他一个磨得光滑的木质小马车玩具。林默乖乖坐着,低头摆弄小马车,意念里传来「滴滴……小马车……跑快快……」的稚嫩波动。
棋局开始。张大爷果然还是那个张大爷,开局就架起他最爱的“巡河炮”,嘴里念念有词:“当头炮,把马跳!看我这炮打的……”
林砚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跳马出车,应对得看似随意,却总能让张大爷的攻势无功而返。
然而,下了不到十分钟,异状发生了。
张大爷捏着个“车”,正要往林砚的“象眼”里塞,嘴里还嚷嚷着“将军抽车!”,可他的手 刚伸到半空,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他眼神发直,盯着棋盘,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老张头?你咋了?下棋下魔怔了?”旁边的王大妈疑惑地推了他一把。
张大爷猛地回过神,却一把抓住王大妈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老王!老王!我……我好像悟了!”
“悟?悟啥了?悟你咋又耍赖了?”王大妈没好气地想甩开他。
“不是!”张大爷指着棋盘,唾沫星子横飞,“你看这棋!这哪里是棋啊!这分明是……是天地至理!是阴阳变化!是……是那个啥……道!对!道!”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刚才这一步‘车’要是这么走,看似将军,实则断了自家后路,是为‘过刚易折’!应该……应该先飞个相,看似防守,实则暗藏杀机,这叫……叫‘以柔克刚’!还有这马,马走日,日是什么?是太阳!是生机!这步跳马,暗合……暗合生生不息之理啊!”
张大爷越说越激动,周身竟然隐隐散发出一股微弱却纯净的“道韵”,虽然淡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普通小区里,已是惊世骇俗!他花白的头发无风自动,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也挺直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了不少?
周围下棋的老头老太太们都看傻了眼。王大妈更是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摸了摸张大爷的额头:“没发烧啊……咋开始说胡话了?”
林砚端起自己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普洱,眼神瞥了一眼旁边正专心玩小马车的林默。小家伙似乎觉得张爷爷的样子很有趣,抬起头,冲张大爷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意念波动传来:「爷爷……亮亮……好玩……」
显然,是林默无意识散发的和谐力场,在“优化”小区环境时,不经意间“点化”了整天泡在棋局里、心思相对纯粹的张大爷,让他瞬间“棋道”入门,窥见了一丝规则皮毛。
这时,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王大妈被张大爷身上那股莫名的“道韵”一冲,又看到林默那纯净无邪的笑容,心里莫名一荡,仿佛有什么桎梏被打破了。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忍不住 双腿微屈,尝试着按照广场舞的记忆做了个跳跃动作——
结果,她 “嗖”地一下,竟然原地拔起一米多高!直接跳过了旁边低矮的冬青树丛!
“哎哟我的妈呀!”王大妈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吓得尖叫。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眼疾手快的张大爷一把扶住。
“老王!你……你成仙了?!”张大爷惊喜交加。
王大妈惊魂未定,拍着胸口:“成什么仙!我是想起来家里煤气灶好像没关!得赶紧回去看看!”她说完,也顾不上什么仙不仙了,拎起菜篮子,脚底抹油般跑了,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围观的老头老太太们 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热烈的讨论:“老张头下棋悟道了!”“王大妈会轻功了!”“咱这小区风水太好了!”
林砚 :“……”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林默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那「滴滴……跑快快」。
看来,这“规则优化”的效果,有点过于立竿见影了……而且方向似乎有点跑偏。
当天晚上,王大妈“飞升”半米和张大爷“棋道悟道”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小区,成了新的传奇。物业经理还特意跑来询问是否需要加强绿化带防护,防止更多居民“意外起飞”。
柳红玉听完林砚略带无奈的讲述,忍俊不禁,给林砚添茶时,柔声道:“林先生,看来默仔这能力,倒是给小区添了不少生气。”
林砚揉了揉眉心:“生气是有了,就是有点太‘生动’了。”他想了想,对空气道:“阿丽塔,给小区加个‘认知滤镜’,让这些异常现象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更……合理一点。比如,王大妈那是弹跳力好,张大爷是象棋比赛快开始了,太激动。”
“好的,老板。”阿丽塔平静回应。一道无形的波动悄然覆盖了整个小区。
第二天,张大爷依旧在吹嘘他的“新棋道”,但邻居们只当他是老年象棋赛前综合症。王大妈也依旧健步如飞,但大家都夸她最近锻炼有方。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只有林砚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小区日常底下,规则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而他的退休生活,注定要在这越来越“生动”的邻里关系中,继续下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正努力用勺子挖酸奶吃的林默,小家伙吃得满脸都是,还乐呵呵地把勺子递过来:「爸爸……吃……」
林砚接过勺子,把酸奶抹进自己嘴里,甜腻的味道化开。
算了,生动就生动吧。
总比死气沉沉好。
只要别吵到他喝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