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洛阳城还未从睡梦中完全苏醒,一支迥异于寻常军队的仪仗队伍,便从冠军侯府的正门浩浩荡荡而出。
没有肃杀的兵甲,是百名亲卫换上的崭新锦袍。队伍前方,是典韦亲自护送的十六抬大箱,箱体沉重,显然装满了贵重之物。
队伍中央,刘策与郭嘉并辔而行。
刘策换下了一身戎装,穿上了一套玄色镶金边的深衣,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郭嘉叼着烟斗,吐出一口悠长的烟圈。
“联姻王允,便等于将那些首鼠两端的前朝老臣彻底绑上战车。”
刘策没有说话。
郭嘉说的都对。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脑海里浮现的,并非什么朝堂博弈,而是一个女子在信纸上写下的那句“此身非身,愿为君佩”。
一个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他的女人,他理应给予她名分与尊重。
这无关利益,只关乎心意。
司徒府门前,当这支奢华的队伍停下时,早已得到消息的王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府内冲了出来。
他看着那十六抬沉甸甸的大箱,看着气度非凡的刘策,整个人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呀!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王允躬着身子,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刘策翻身下马,并未理会他的谄媚,只是开门见山。
“王司徒,我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为向你提亲。”
王允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提亲?
向我?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自己送去的那十几个俊美男子,难道……难道侯爷是看上了其中哪一个,要纳为“男妾”?这……这祖制上可没写过啊!
刘策看着他那副呆滞又惊恐的模样,便猜到这老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娶你的义女,貂蝉。”
他整个人都傻了,张着嘴,半天没能合拢。
不是那些男宠?是貂蝉?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愿意!老臣一百个愿意!”王允反应过来后。
刘策亲自上前,扶住了他。
“聘礼在此。”刘策指了指那十六个大箱,“黄金,锦缎,珠宝玉器百件。三日后,我将以八抬大轿,行六礼。”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已经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
消息很快传到了后院的闺房。
当侍女带着狂喜与颤抖的声音,将刘策亲自上门提亲,并要以正妻之礼迎娶的消息告诉貂蝉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懂侍女的话。
直到侍女又重复了一遍,她才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不是玩物。
是明媒正娶。
那个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回应了她的那缕青丝。
她所有的不安、猜测、自卑,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溢而出的温暖与幸福。
她哭着,又笑着,泪水打湿了衣襟。
……
同一时间,长乐宫。
何太后正在修剪着一盆名贵的花卉,一名贴身宫女快步走来,低声将冠军侯府的动静禀报了一遍。
“咔嚓。”
何太后手中的金剪,失手剪断了一朵开得最盛的花苞。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娶亲?还是王允的那个舞姬义女?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失落涌上心头。明明前几夜,那个男人还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对自己说着霸道的情话,转眼间,就要迎娶别的女人为正妻。
可这股情绪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缓缓将金剪放下,重新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太后的威严。
她不是寻常女子。
她很清楚,刘策此举,是为了拉拢王允背后那庞大的士人集团,是为了彻底稳固洛阳的统治。这是最正确,也是最有利的政治手段。
与此相比,个人的些许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要做天下之主的男人,身边又怎会只有一个女人。
自己,只需要做他最坚实,也是地位最尊崇的盟友,便足够了。
想通了这一点,何太后站起身,沉声吩咐道:“去,从我的私库里,挑选一套最好的凤头钗,再备上一份厚礼,送到司徒府。就说,是哀家贺冠军侯新婚之喜。”
……
徐州,糜氏府邸。
管事糜信收到从洛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看完之后,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侯爷重情义,守规矩,非是那等背信弃义之辈。联姻司徒王允,更是深谋远虑之举!”他将信纸递给一旁的糜竺。
糜竺看完,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冠军侯!”他当即下令,“立刻备车,让贞儿启程,即刻前往洛阳!”
……
潼关内。
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竖子!老贼!安敢如此欺我!”
吕布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帅案,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封刚刚从西凉信使手中截获的“密信”,那张来自董卓的信纸,被他捏得不成形状。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恶毒的尖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虎牢关惨败,丧尽颜面!”
“有勇无谋,一介匹夫!”
“畏缩不前,无胆鼠辈!”
“出身卑微,不过我董家的一条鹰犬!”
一句句,一声声,尽是毫不留情的怒骂与羞辱!
他吕布,天下无双的吕奉先,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将那封信撕得粉碎,仰天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背叛感。
“董卓老贼!我为你血战沙场,你竟如此看我!”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嘶哑而狂暴,“全军集结!我们不打了!回并州!告诉董卓,待我重振旗鼓,我要亲手取他首级!”
高顺已降,张辽已走,他身边再无一人敢于劝谏。
并州狼骑,这支曾让天下闻风丧胆的精锐,在他们主帅的疯狂意志下,放弃了坚守的关隘,调转方向,朝着东方,朝着他们来时的路,滚滚而去。
潼关,这座锁住关中平原的东大门,一夜之间,成了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消息传到曹操的帅帐。
曹操与荀彧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那难以抑制的狂喜。
“主公,吕布……走了?”夏侯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曹操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大手重重地拍在函谷关的位置上。
“天助我也!”
他转过身,面对帐下众将,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全军听令!”
“目标,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