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卷起官渡前线的尘沙,吹得曹军帅旗猎猎作响。
曹操独自立于高高的帅台之上,背对着下方忙碌喧嚣、准备撤离的大军。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河对岸灯火通明的袁绍大营,那背影在火光下被拉得极长,透着一股不甘与怒火。
一件厚实的披风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夜深风寒,将军保重帅体。”荀彧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
曹操没有动,也没有接过披风,任由它搭在肩头。他头也不回地开口。
“文若,你说,这袁术背后,是谁在捣鬼?”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
荀彧沉吟片刻,组织着言语:“袁术早已是冢中枯骨,声名狼藉,钱粮尽失。能让他在这等时候,于汝南之地,凭空变出十万之众,其背后之人,不仅财力雄厚,更是算准了时机,其心可诛。”
“此人,不愿看到丞相您在官渡,一战功成。”
曹操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冷笑,那笑声里带着浓烈的嘲弄与杀意。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刚刚还充斥着狂怒与不甘的眸子,此刻已经恢复了枭雄该有的冰冷与决绝。
“不管他是谁。”曹操一把抓过肩上的披风,猛地一甩,裹在身上。“等我亲手拧下袁术的脑袋,再回过头来,慢慢收拾袁本初。这天下,终究是我曹孟德的!”
话音落,他再无半分留恋,大步流星地走下帅台,翻身上马,融入了那支被迫改变方向的钢铁洪流之中。
中原大地因为袁术的复起而风云变幻,而在遥远的南方,另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也已然拉开序幕。
长沙,誓师台。
数万江东子弟兵汇聚于台下,盔明甲亮,杀气冲天。
孙坚身披灿烂的金甲,手持那把饮血无数的古锭刀,虎目环视着麾下每一张年轻而狂热的面孔。黄盖、程普、韩当等一众老将分列其后,神情肃穆。
“将士们!”孙坚猛地将古锭刀指向北方,声若洪钟,响彻云霄。“刘表老儿,坐拥荆州膏腴之地,手握十万之众,却昏庸无能,不思进取,只知清谈享乐!此等人物,乃是窃据高位之犬彘!”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激昂。
“今日,我孙文台,便要替天行道,取此荆襄九郡,作为我等争霸天下的根基!”
“取荆州!定天下!”
“取荆州!定天下!”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震得整个长沙城都在嗡鸣。
大军随即开拔,数万兵马乘船渡江,如一柄利刃,狠狠刺向了荆州的南大门,江夏郡。
江夏守将黄祖,自诩水军精良,听闻孙坚来犯,并未坚守城池,而是托大地率领水师主力出港迎战。
然而,他完全错估了孙坚的战法。
孙坚主力佯攻水寨,却早已分出一支由他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在崎岖的江岸边急速穿插,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黄祖大军的侧后方。
当黄祖还在江面上耀武扬威,指挥着楼船斗舰准备包抄时,孙坚已然引弓。
“嗡!”
弓弦震颤,一支狼牙箭破空而去,精准地钉进了一名正在擂鼓助威的黄祖军指挥官的咽喉!
鼓声戛然而止。
“杀!”
随着孙坚一声令下,数千江东铁骑自山林中猛虎般冲出,直接撞向了黄祖留在岸上的、毫无防备的步卒大营!
一个冲锋,仅仅一个冲锋!
黄祖的岸上部队就被杀得丢盔弃甲,阵型崩溃,无数士卒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破了胆,哭喊着跳入江中,更多的人则是转身朝着后方城池狼狈逃窜。
水陆两线,瞬间大乱!
黄祖见状大惊失色,哪里还敢恋战,急忙下令舰队撤退。
孙坚率军衔尾追杀,一日之内,连下鄂县、沙羡、下雉三城,兵锋锐不可当,直指刘表的治所襄阳!
夜里,中军大帐。
烛火通明,酒肉飘香。
程普一饮而尽,兴奋地用拳头砸着桌案:“痛快!真是痛快!主公神兵天降,那黄祖鼠辈望风而逃!依我看,明日我等便可兵临襄阳城下,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德谋所言极是!”黄盖抚着胡须,满脸笑意,“荆州兵马虽多,却皆是守户之犬,不堪一击!”
众将纷纷附和,帐内充满了乐观而火热的气氛。
孙坚高坐主位,抚摸着自己那虬龙般的胡须,脸上也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对白日的战果极为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异常冷静的声音,在喧闹的大帐中响起。
“父亲。”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年仅十二岁的孙权,不知何时从角落的地图前站起,走到了大帐中央。
他对着孙坚深深一拜,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与冷静。
“我军虽大胜,但打的是出其不意。荆州兵多将广,刘表虽然暗弱,可他毕竟是汉室宗亲,名望尚在,其麾下亦有蒯良、蒯越、蔡瑁等能人智士。”
孙权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帐都安静了下来。
“我等不可轻敌。如今江夏一日三失,襄阳必然震动,定会严加防备。若其坚壁清野,再以水军截断我军长江后路,我等深入敌境,粮草不济,恐有覆军之祸。”
孙坚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次子。
良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权儿所言,甚是有理!”他环视众将,沉声下令:“传令下去!大军明日起稳步推进,广布斥候!另派韩当将军,率三千水师,严密监视长江水路动向,确保我军后路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刺史府。
刘表捧着江夏一日三失的紧急战报,双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惶然无措地在大堂内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孙坚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堂下文武,一片死寂,无人敢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