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天地荒凉得骇人,峰谷尽是焦黑岩石,寸草不生,连风卷过都带着枯涩的烟尘。远处天际翻滚着滔天魔火,赤红色的火浪几乎要烧穿云层,热浪如烧红的铁浪般层层碾压而来,将空气烤得扭曲。唯有背向魔火的一处山洞透着生机——洞壁爬满翠绿青藤,石缝间钻出不知名的香草,暖风裹挟着草木清香萦绕不散,与洞外的炼狱景象判若两界。
洞中央凸起的石台上,一副墨绿色石棺静静停放,棺沿已缠上细细的青藤,嫩芽正试探着向棺内钻去。石台旁矗立着一尊丈高铜炉,炉身斑驳却隐有金光流转,偶尔有金色游丝顺着炉口飘出,又迅速融入空气中。铜炉侧畔,秦义盘膝而坐,双目轻阖,周身真气如薄雾般萦绕——自阴极海归来后,他依周天大法要义,将中域魔火与极阴阴极水炼化合一,注入曼姝倩体内,耗尽真气后便陷入了深沉的修行沉睡。
睡梦中,秦义竟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地。柳青身着素色衣裙,笑靥温柔如春日暖阳,正为他整理衣襟——原是一场婚嫁的欢梦,红绸漫天,喜乐隐约。可欢颜未久,一头面目狰狞的妖兽突然撞破喜堂,獠牙染血,嘶吼着扑来。彼时的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妖兽利爪挥向柳青。“不要!”他嘶喊着扑去,却被妖兽气浪震开,只能看着心上人挡在他身前,鲜血如红梅般溅在他衣襟,最终软软倒下。妖兽的狂笑如惊雷炸响,秦义目眦欲裂,拼尽全身力气冲向妖兽:“我跟你拼了!”
“柳青!”秦义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涔涔,胸口仍残留着梦中的剧痛。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看到石台上的墨绿色石棺,才惊觉方才是南柯一梦。指尖擦去额角冷汗,他踉跄着扑到石棺前,看清棺中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真是奇迹!”
石棺中的曼姝倩面色莹润如桃花,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真气光晕,睫毛微颤,分明是即将苏醒的征兆。那张眉眼弯弯的面容,越看越与柳青重合,梦中的恐惧渐渐消散,秦义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欣喜。可这欣喜还未持续片刻,他便发现了异常——曼姝倩的发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如落雪般向上蔓延,方才还红润的脸颊也迅速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秦义心头发紧,来不及细想便盘膝坐于棺前,掌心贴向曼姝倩眉心,精纯真气源源不断涌入。随着真气注入,曼姝倩的面色重新泛起红晕,白发也缓缓变回墨黑,气息渐渐平稳。秦义撤回手,长舒一口气,终于想通关键:“她并非寻常修士,阳火阴水只能暂激生机,唯有足够的真气灵力彻底激活她的气海,才能让气血永续。”
可眼下玄真炉已沉寂无光,炉中灵石耗尽,只剩一具空壳;他自身真气经此前消耗,也已十不存三。若强行以自身真气续命,不出三日便会气海枯竭而亡。秦义望着石棺中仍在沉睡的曼姝倩,眼中闪过决绝——中域魔火灵力醇厚,外围更有散落的火属性灵石,唯有再闯魔火之地,收集火气与灵石炼化真气,才能彻底救她。
身形一晃,秦义已扛起墨绿色石棺。石棺沉重异常,却不知由何种材质铸就,竟丝毫不受洞外热浪影响。他步履稳健地踏入焦土,朝着那片滔天魔火走去。关于中域魔火的来历,他曾在西域当值时读过古史:此地原是一座孤高石山,因地处北天中央,灵气稀薄,历来无人问津。直到北玄大帝在此渡劫,引九天天雷炸裂石山,天雷余威化作熊熊烈火,历经万载不熄,便有了“中域魔火”之名。
魔火分四层,由外及内依次为赤红、赤金、墨黑、湛蓝,灵力逐级递增,最核心的湛蓝火更是能淬炼真阳的至宝。秦义深知,要收集足够灵力,必须深入内层,甚至找到传说中的“火心”。前方赤红魔火已如高墙矗立,热浪烤得他皮肤刺痛。他不敢托大,指尖掐诀将石棺收入气海——奇妙的是,石棺入体后竟与曼姝倩的气息相连,开始缓慢吸收他的真气维持生机。“虽耗力,却省了护棺之力。”秦义心中了然,虽知长期如此会气海枯竭,却已无退路。
古经文自识海涌出,化作金红护罩将他包裹。秦义运转乾坤八卦步,身形如流星般钻入赤红魔火。火舌舔舐着护罩,发出滋滋声响,护罩金芒不断黯淡,他只得同时运转玄真大法——这门从乾文道人处习得的玄真教至高心法,进攻虽不及紫微斗术凌厉,自愈之功却冠绝天下,丝丝真气修复着被火毒侵蚀的经脉。
穿过赤红火层,赤金火焰温度陡增,护罩金芒更盛,秦义额角已渗出汗珠。他咬紧牙关,加快步法穿越墨黑火层,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湛蓝火海铺展开来,火焰如液态蓝宝石般流动,灼烧感穿透护罩直钻骨髓,若不是真气护体,早已化为飞灰。“好强的火威!”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体外真气竟被引燃,整个人如一团移动的火球,在湛蓝火海中飞速穿行。
真气消耗速度越来越快,乾坤八卦步渐渐迟滞,口干舌燥,脑袋昏沉如灌铅。玄真大法修复的速度,已赶不上火毒侵蚀的速度,古经文的护罩光芒越来越淡,随时可能碎裂。可他脑海中闪过曼姝倩苍白的面容,闪过梦中柳青倒下的身影,一股狠劲涌上心头:“我偏要闯过去!”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天旋地转间,他仿佛坠入无边虚空。这不是昏迷,而是穿过了湛蓝火层!秦义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火域,这里的火焰无形无质,却带着焚尽神魂的剧痛,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关头,当即调动起最根本的命元。
修真者皆知,人有三心:一心为血肉心脏,主气血运行;二心为识海心识,主操控真气;三心为本体之心,即命元,乃生命真元之根本。凡人终其一生难动命元,而修仙者调动命元,便可激发潜藏的生命力,甚至获得二次生机。秦义的命元如蛰伏的金龙,被他强行唤醒,瞬间爆发出磅礴生机——护罩金芒暴涨,他虽仍承受着钻心剧痛,却彻底稳住了身形,在这片无形火域中,辨明了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