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的哗然如惊涛拍岸,方才姜玉龙坠台的一幕还在众人脑海中盘旋。那位横压全域百年的天下第一,竟真的败在了玄法教主手下。姜玉龙半跪在地,指腹拭去嘴角的血迹,铁锈味在舌尖蔓延,抬眼望向高台时,眸中翻涌的愤恨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直到玄法教主那三道身影渐渐重合,他才如遭雷击般恍然:原来玄法的修为早已突破无极境,只是先前一直藏拙!指尖攥得发白。方才若不是顾忌暴露妖王神力,留了三分余地,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可败局已定。他是东域宗主继位者,是即将执掌一方的领袖,即便此刻翻身再战赢回颜面,也难免落得“输不起”的话柄。姜玉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足尖一点便如鸿雁般跃上高台,双手抱拳时身姿依旧挺拔:“玄法教主技高一筹,本君自愧不如。”
玄法教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须轻笑,拂尘轻挥:“大帝过誉了。此番不过是切磋较技,点到为止,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无妨。”姜玉龙声音朗朗,足以让台下众人听清,“东域与玄真教世代交好,今日这场切磋,恰恰印证了‘以武会友,情谊更重’的道理。”这番话既给了玄法台阶,又暗抬了东域的气度,玄法教主纵有千言,也只能含笑颔首。高台下的欢呼瞬间转向,“玄法教主”的名号此起彼伏,震得圣祖山的古木都微微震颤。
人群中,北域二皇子姚穆真性子耿直,忍不住低呼:“这老道竟有这般修为?先前真是藏得够深!”身旁的姚穆雄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休得胡言!玄法教主能击败姜玉龙,绝非侥幸,今后玄真教不可小觑。”姚穆真悻悻闭嘴,目光却仍焦着在高台上,满是忌惮。
秦义站在角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节泛白。执法尊者的断剑、师父玄通道人临终的嘱托、太师叔乾文道人被乌镜吞噬时的惨状……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而始作俑者玄法教主正立于高台之上,接受万众追捧。“连姜玉龙都败了,我这点微末修为,又怎能为亲人报仇?”他眉头拧成死结,胸腔里的愤懑几乎要冲垮理智。他怎会不知,玄法能赢,全靠鬼族大法相助,可这秘密,偏偏只有他一人知晓。
此时的玄法教主正欲走下高台,享受教众的簇拥,一道阴冷如鬼魅的秘法传音突然钻入他的识海,字字如冰锥刺心:“玄法教主好手段,竟偷偷习得了鬼族大法?”玄法脚步猛地一顿,身形晃了晃,险些从高台边缘摔落。这传音之法阴柔诡谲,正是鬼族秘法的独门特质,除了鬼王亲传之人,绝无旁人会用!
“你是谁?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他强压下心头惊悸,以同样的秘法回传,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人群,却找不到半分异常。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戏谑:“玄真教投靠鬼族,今后咱们便是‘自己人’了。”
“休要胡言!你到底是谁?”玄法的指尖已攥出冷汗。
“时机到了,自然会与教主相见。”那声音陡然转冷,“只是提醒教主一句,莫要辜负了鬼族的盟约。”传音戛然而止,玄法教主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对方既能识破他的秘密,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音,绝非易与之辈。
驿站的阁楼内,南域法尊望着玄法离去的背影,指尖摩挲着袖中的一枚黑色令牌,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她本是鬼族公主,与现任鬼王乃是亲兄妹,当年为助老鬼王扩张,潜伏于古星大陆,怎料鬼族惨败,老鬼王陨灭,新鬼王继位后便要铲除所有直系血亲炼法。她侥幸逃脱,却因神力反噬修为大跌,如今只能隐姓埋名。方才见玄法眸中闪过的鬼族印记,又试探出他习练鬼族大法,便知他已是鬼王的棋子。“想要借玄真教掌控古星大陆?”她轻嗤一声,“若不找到足够的筹码,迟早要被鬼王灭口,这魔天正印,便是我唯一的机会。”
东域灵石大会已至第三日,圣祖山深处的灵气愈发浓郁,受此滋养,飞升新境界的修士竟不下百人,圣祖山也被众修士奉为“飞升圣地”。秦义却无心关注这些,他的目光始终焦着在南域法尊身上。那魔天正印还在她手中。这枚魔族圣物虽认主,却架不住修为高深者强行控制,火魔真君曾告知他,若以自身鲜血生祭,便可尝试人印合一,但前提是他真的是大魔天主选定的继承人。
秦义心中五味杂陈:他已确定是北天大帝的传承人,而北天大帝与大魔天主乃是死敌。可如今为了报仇,为了拿回圣物,他已别无选择。眼看大会即将结束,各域代表陆续准备返程,秦义知道,闭幕式将是他最后的机会。可如何让南域法尊主动取出魔天正印,他苦思冥想,始终没有头绪。
转机出现在次日午后。驿站外,两名随行修士的议论声传入秦义耳中。“听说魔天正印在南域法尊手里,她怕是想独吞吧?若真能掌控这圣物,说不定她才是隐藏的天下第一。”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嘛!魔天正印能号令魔界群雄,打开魔界之门,八百万魔兵一出,六界都要震动!”
“唉,要是能亲眼看看这圣物长什么样,就算白来一趟也值了。”
“对了,东域大帝不是说要满足大家一个愿望吗?要是所有人都想看法天正印,他总不能食言吧?”
“难哟,众口难调,哪能所有人都这么想?姜大帝怕是早算到这一点,才敢许下这承诺。”
秦义眼底精光一闪,适时凑了上去,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几分蛊惑:“两位兄台此言差矣,若真能让天下修士都盼着看魔天正印,别说南域法尊,就算是东域大帝,也不能拂了众意。”
“这话怎讲?”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只需将‘一睹魔天正印真容’的心愿传出去,多说些圣物的神奇之处,引得众人好奇。人心都是相通的,只要传得广了,自然会成众望所归。”秦义语气笃定,“到时候,咱们不就能得偿所愿了?”
“有道理!”两人本就对魔天正印好奇,被秦义一点拨,当即拍板,转身便向其他修士散播消息。“听说魔天正印能映出前世今生,还能增幅修为!”“南域法尊一直藏着掖着,说不定是怕大家见识到圣物的威力!”流言如野草般疯长,不出半日,“看魔天正印”便成了修士间最热门的话题。
消息很快传到西域大帝华天民耳中,他抚掌大笑:“真是天助我也!让东域去求南域,正好能挑动两域矛盾,我西域坐收渔利便是。”北域的姚穆雄更是暗中推波助澜,授意麾下修士大肆附和——既能搅乱东域与南域的关系,又能让魔天正印吸引各方注意力,为北域扩充势力争取时间,这般好事,他怎会错过?
次日清晨,“展示魔天正印”已成为所有参会修士的共同心愿。姜玉龙看着手中的汇总清单,脸色凝重。他既已许下承诺,便不能食言。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前往南域法尊的驿站,态度谦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诚意:“法尊,如今天下修士皆盼一睹魔天正印真容,东域既已许诺满足众人心愿,还望法尊成全,于闭幕式上一展圣物。”
南域法尊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本就是以“代为保管”为幌子,如今众目睽睽,根本无法拒绝,只能颔首应下。阁楼外,秦义望着姜玉龙离去的背影,手心却沁出冷汗:第一步已成,可接下来能否成功生祭圣物,全凭他自身的血脉与运气,容不得半分差错。
东域灵石大会整整热闹了七日,第八日的闭幕式更是万众瞩目。姜玉龙虽丢了天下第一的名号,却以圣祖山的浓郁灵气赢得了各域修士的好感,也算扳回一局。可在姚穆雄、华天民等人眼中,东域的威望不降反升,这绝非好事。
玄法教主本已收拾行装准备返程,听闻要展示魔天正印,当即改变主意。这圣物能号令魔界,若能亲眼见识,说不定能为玄真教再添助力。他麾下的玄真教弟子更是满面春风,眉宇间的傲气几乎要溢出来。教主成了天下第一,教中声望达至千年顶峰,这趟参会,当真是风光无限。
正午时分,闭幕式的高台已搭起,所有修士的目光都聚焦在南域法尊的座位上。谁都清楚,魔天正印不仅是魔界圣物,更是掌控八百万魔兵的关键,谁能执掌它,便拥有了撬动六界格局的力量。高台下,秦义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那是用来割破掌心、以血生祭的利器,他的心跳如鼓,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