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脑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那……爹爹也早点睡，别写那么多奏折啦。”
“好。”
司徒翊柔声应道，吹熄了烛火。
窈窈乖乖“哦”了一声，继续往里头滚。
滚到最里边，她拍了拍身边空位，朝他挥手。
“爹爹，快来睡觉觉呀！”
“窈窈，明天爹爹要早起，你乖乖睡，好不好？”
司徒翊褪去外袍，由太监小心地为他解开玉带。
净手漱口后，才掀开被角躺了进去。
窈窈裹着被子，小声问。
“爹爹，是去上朝吗？”
她虽年纪尚幼，却已听宫人提起过“上朝”这两个字。
知道那是个很辛苦、很早就要起床的地方。
“娘亲说，当皇帝的，天不亮就得爬起来，半夜才睡得着，还要陪一堆姨姨……呜呜呜！”
她撅着嘴，小脸皱成一团。
娘亲私下里抱怨过几次，说皇帝爹爹太辛苦。
又要应付朝政，又要应付后宫那些姨姨们，连觉都睡不好。
窈窈记在心里，此刻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还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要哭出来。
司徒翊猛地捂住她的嘴，脸色发青。
黎若琳！
你是不是把宫里当八卦堂了？
他松开手，压低声音。
“窈窈，这些话只能在咱们自己家里说。对外人，一个字都不能提，听见没？”
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又顺势抚了抚她额前柔软的碎发。
他知道孩子无心。
可宫闱之中，一句话便可掀起滔天波澜。
他必须让她明白，有些事，只能关起门来说。
当皇帝哪有那么容易？
每日批阅奏折至深夜，清晨又要强撑精神上朝听政。
朝中权臣环伺，外戚势力蠢蠢欲动。
就连后宫也从不得安宁。
更别说子嗣问题。
朝臣日日催促，生怕皇统无继。
他连喜欢吃什么、想去哪里，都得先思量后果。
哪还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可言？
窈窈认真点头。
“爹爹别担心，我不会跟外人说的。”
她最疼爹爹了，自然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
可娘亲、奶娘、贴身宫女……
这些都不是“外人”啊。
她今晚没说够的话，明天一准儿要找个机会全都倒出来。
“睡吧，爹爹在这儿。”
司徒翊察觉不到女儿那点小小心思，只当她真懂事了。
心头一暖，手臂轻柔地环住她小小的身体。
窈窈嘴角一弯，闭上眼，心里美滋滋的。
真好，爹爹陪我睡。
司徒翊看着她安详的小脸，心里一阵发酸。
那年宫变，火光冲天，他因政务缠身未能及时赶回。
等他冲进寝宫时，只看到满地狼藉与失踪的妻女。
那段日子，他几乎疯魔，遍寻天下不得踪影。
直到三年后，才在一个偏远小镇找回她。
他心中满是愧疚。
若不是他忙于朝政，窈窈怎会流落民间，吃尽苦头？
但他不后悔。
从今往后，他一定会好好陪着她。
他轻轻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眼中浮起坚定的光。
第二天，天还没亮，司徒翊已经起了身。
他站在床边静立片刻，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脸上。
“好好守着皇太女，谁都不许吵醒她。”
他弯下腰，将滑落的锦被一角轻轻拉起。
随后侧头对守在帐外的宫女低语。
说完，他抬脚去了外殿。
富生早已等候多时，手中捧着明黄龙袍。
他快步上前，为司徒翊更衣。
“陛下，卫家那边有动静了。”
富生附在司徒翊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昨天晚上，卫家偷偷联络了几个大臣，打算今天早朝上当面跟您闹事。”
富生继续道，眼神警惕地扫了扫四周。
卫家一向与皇帝不和，借着外戚身份把持朝政多年。
如今竟敢串联朝臣，图谋在朝堂上发难，实在是胆大包天。
富生心里直犯嘀咕。
他们这是疯了吗？
一次两次地作死，真当陛下什么都不知道？
司徒翊面无表情，语气却冰冷至极。
“查到幕后指使的人没？”
富生低着头，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不安。
“怪就怪在这儿。卫家的书房，最近几次根本靠近不了。”
“奴才琢磨着，是不是有妖物或者修士在那儿动了手脚，才让咱们的人进不去。那些守在书房外的小太监，都说一靠近就头晕目眩，甚至有人当场昏倒，连站都站不稳。”
司徒翊瞳孔微微收缩，寒光乍现。
“什么时候开始进不去的？”
“就是昨天，皇太女殿下出宫的那会儿。”
富生赶紧接话，声音压得更低。
“从那之后，卫家才突然联系了那几个朝臣，一个个都像被催了魂似的，连夜递折子、串门子，动作快得反常。”
司徒翊心里顿时清楚了。
卫家跟邪修勾上了。
他们在密谋的时候，有人施法遮掩，不让人探听。
那股阴冷诡异的气息，绝非寻常手段能挡。
他缓缓抬眼，声音低沉。
“卫答应这两天怎么样？”
富生低声说。
“卫答应最近不太对劲，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跟从前判若两人。”
“昨天她突然在屋里又喊又叫，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连贴身宫女都不敢靠近。宫人们听见她在里头摔东西，哭着喊‘别进来’，可没过多久，她自己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笑声又尖又瘆人，像是换了个人。”
“伺候的人都没听见里头发生了什么，门缝里也瞧不见动静，可屋里头的温度，据说是冷得吓人，连蜡烛都点不着。”
他迟疑了下，低头搓了搓手指，试探着说。
“会不会……那邪修又去找她了？听说有些邪术，能借人躯壳行事，悄无声息地操控心神……”
司徒翊冷笑一声。
“宴席的事再查一遍。每一个角落，每一道门槛，每一根柱子后头，都给朕翻出来。”
富生立马懂了，连忙低头应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陛下是猜测……那邪修想借着卫答应，在宴会上动手？”
末了，他试探着问道。
司徒翊语气平静。
“不是猜，是确定。这次是正式向天下介绍窈窈的宴会，百官齐聚，万民瞩目。这是皇室立威的时刻，也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机会。”
“卫家也好，藏在暗处的妖魔邪修也罢，他们一定会来。朕等着。”
他缓缓站起身，
龙袍无风自动，气势如山岳压顶。
“来了，朕就一次性全端了。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