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军主力冒着风雪星夜回师,铁蹄踏碎河冰,在雪原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陈骤一马当先,猩红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脸色比北疆的寒冬还要冷峻。
大营辕门处,韩迁早已等候多时,须发上结满冰霜。
情况如何?陈骤翻身下马,脚步不停。
中毒者四百三十七人,其中射声营三百零九人,其余是误饮毒水的民夫。韩迁快步跟上,李敢校尉仍在昏迷,苏医官说...情况不妙。
中军帐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
是断肠草混着狼毒。苏婉声音沙哑,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下毒的人很懂药理,剂量把握得极准,既不会立即致命,又能最大程度削弱战力。
她顿了顿,补充道:若非发现得早,现在死的就不止二十三人了。
陈骤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令箭筒翻滚在地:查!给老子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瘦猴悄无声息地闪入帐中,皮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将军,下毒的是个老伙夫,叫赵四,在营中十年了。今早被发现溺死在井里,是灭口。
老猫的独眼在阴影中闪烁:赵四有个儿子在平皋城赌坊欠了巨额赌债,三日前突然还清了。
醉仙楼...陈骤冷笑,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窦通粗豪的嗓门:让开!俺要见将军!
帘幕掀开,窦通拖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进来,冯一刀按着刀紧随其后。
将军!逮着个往水缸里撒药粉的杂碎!
那汉子吓得抖如筛糠,裤裆湿了一片。不等审问就全招了:是、是醉仙楼的掌柜让小的干的...说事成后给五十两银子...
带下去。陈骤面无表情,老猫,该收网了。
子时三刻,平皋城醉仙楼后院。
瘦猴如狸猫般翻过墙头,影卫们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所有出入口。二楼雅间内,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正在烧毁信件。
郑先生这么急着走?老猫推门而入,独眼在烛光下格外瘆人。
那中年人猛地转身。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太心急了。老猫缓缓拔刀,不该对李敢下手。
就在刀光闪起的瞬间,窗外突然射进三支弩箭!老猫侧身闪避,中年人趁机撞破窗户跳下。
然而他刚落地,就被熊霸像提小鸡般拎起。这个憨厚的巨汉难得满面怒容:就是你害李校尉?
与此同时,大营医帐内,王二狗正带着一队新兵帮忙抬送伤员。这些新兵刚经历过黑风谷的胜利,此刻却面对着更残酷的死亡。
队正,李校尉会死吗?一个新兵颤声问,他叫刘三儿,才十六岁。
王二狗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昏迷的汉子。他记得李敢手把手教新兵拉弓的样子,记得这个沉默的校尉总是把肉省给伤兵。
角落里,豆子和小六正在清点药材,栓子则默默记录着伤亡名单。这个心细的文书突然停下笔:不对,中毒人数比今早多了两人。
苏婉闻言快步走来,仔细核对后脸色骤变:有人还在下毒!
整个大营顿时戒严。韩迁下令所有水源重新检查,周槐带人逐个营帐排查。
破军营驻地,李莽正操练新兵。这个虬髯大汉听说还有人下毒,气得一斧劈断木桩:让老子知道是哪个龟孙子,活劈了他!
白玉堂则带着一队剑手巡视营区,这位江南剑客此刻面若寒霜:暗处伤人,小人行径。
最让人意外的是金不换。这个精瘦老者带着几个工匠,连夜改造了营区的水井,加装了巧妙的机关:以后谁敢再投毒,先毒死自己。
黎明时分,真相大白。
下毒的竟是射声营的一个队正,叫孙五。他在李敢的汤药里加了微量毒物,延缓康复。
为什么?陈骤亲自审问。
孙五惨笑:他们抓了我娘...说只要李校尉醒不过来,就放人...
老猫递上一封密信:在孙五营帐里找到的,指使他的人...在帅府。
帐内死一般寂静。帅府,那是王潜的行辕。
不可能!韩迁脱口而出,王总管对将军青睐有加...
未必是王总管。周槐沉吟道,帅府里还有其他人。
便在此时,一骑快马冲破晨雾,马上骑士高举令旗:
急报!浑邪联军五万,已突破阴山防线!孙敬都尉战死,王总管令鹰扬军即刻北上!
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陈骤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将:
窦通、胡茬,前军先行。
岳斌、大牛,中军随我出征。
韩迁统筹粮草,周槐坐镇后方。
老猫...他顿了顿,继续查,无论涉及到谁。
众将领命而去。陈骤最后看向苏婉:照顾好李敢,也照顾好自己。
当号角声响彻大营时,王二狗正在帮刘三儿整理行装。这个新兵的手还在发抖。
怕吗?王二狗问。
怕...刘三儿老实点头,但更怕像李校尉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朝阳初升,三万大军开拔。队伍中,李莽扛着双斧走在最前,白玉堂的白衣在军中格外显眼,金不换的工匠队携带着新式器械。
陈骤回头望了一眼平皋城方向。内忧未除,外患已至。这场仗,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而在大军看不见的阴影里,瘦猴带着影卫已经先行出发。他们的任务,是找出那个藏在帅府的内鬼。
风雪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