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等会儿,我去禀报我们的团长。”那名东北军队长把公文扔回给李彩云,对身旁的通信兵扬了扬下巴,“去打电话,问警备司令部。”
通信兵应声策马奔向峡口东侧的木屋。那间孤零零的土坯房上竖着根歪歪扭扭的木杆,电话线像条冻僵的蛇,贴着雪地蜿蜒伸展,一头扎进木屋,另一头则隐没在通往迪化的茫茫雪原里。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
而星星峡这边,在毛子国的援助下,已经拉起了通往迪化的电话线。这条电话线,由一根根黑色的线缆组成,沿着地面蜿蜒伸展,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天际。
它就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星星峡与迪化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在阳光的照耀下,线缆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它所承载的重要使命。
这条电话线,不仅仅是一条简单的通信线路,它更是新疆与外界沟通的重要桥梁,是保障新疆安全与稳定的关键因素。
它为新疆提供了及时传递信息的能力,使得新疆在面对各种复杂局势时能够迅速做出反应。当孙钰青等人抵达星星峡时,这条电话线正静静地躺在地上,见证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也预示着未来的种种可能。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时代,它将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在进入到星星峡之前,孙钰青已经意识到,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将不仅仅要应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还需要在这复杂的政治局势中小心翼翼地前行。
他深知,自己肩负着整个队伍的安危,必须做出最为谨慎的决策。战士们望着眼前陌生而又充满挑战的环境,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担忧,也有坚定完成任务的决心。他们知道,无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都将携手共进,勇往直前。
在这冰天雪地的星星峡,一场关于生存与使命的考验,才刚刚拉开帷幕。而这条通往迪化的电话线,仿佛是一个神秘的信号,引领着他们走向充满变数的未来。
剩余的那些骑兵团的士兵们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马枪的枪口始终隐隐对着西路军的队伍。孙钰青的战士们也都握紧了枪,尽管冻得手指发僵,却没人敢放松——从河西走廊到星星峡,他们见过太多笑脸背后的刀,也明白乱世里,枪杆才是最硬的腰杆。
李彩云把公文重新裹进油布,塞进怀里焐着。“军长,他们好像不相信咱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出的白气在唇前凝成小团。
孙钰青望着那间木屋的烟囱,那里正冒着细细的青烟。“盛世才的人,向来多疑。”他踢了踢脚下的积雪,
“马家军在河西追得紧,他们在星星峡设防,防的就是马家军借道进新疆。咱们这时候来,他们自然要多掂量掂量。”
风忽然转了向,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人脸上生疼。骑兵团的一个年轻士兵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朝西路军的队伍瞥了一眼——那些人身上的棉衣看着还不如自己的厚实,却一个个站得笔直,像是钉在雪地里的桩子。
有几个伤员被搀扶着,脸色苍白,却没人哼一声,只是默默地往手上哈气,然后握紧枪杆。
半个时辰后,通信兵策马奔回,马镫撞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在那名队长耳边急促地说了几句,队长的眉头渐渐舒展,却又很快拧成一个疙瘩。他策马走到孙钰青面前,马腹几乎要蹭到对方的肩膀。
“迪化那边回话了,”那名队长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确认你们是西路军的人,可以进星星峡休整,但有个条件——所有枪支必须上交,由我们代为保管。”
“交枪?”
李彩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他往前跨了半步,风雪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衬衣。
“我们从祁连山一路杀出来,枪就是命!交了枪,要是马家军追过来,我们拿什么挡?要是你们……”她没说下去,但眼里的警惕像火苗一样蹿了起来。
队伍里瞬间起了骚动。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猛地将步枪往雪地里一顿,枪托砸在冻土上发出闷响:“枪在人在,枪丢人亡!想让我们交枪,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对!不交枪!”
“我们自己的命,自己护着!”
战士们的吼声混着风声,在峡口回荡。有人下意识地拉开了枪栓,金属碰撞的脆响在雪地里格外刺耳。
那些新疆骑兵团的士兵们立刻举起枪,三十多支马枪齐刷刷地对准了人群,气氛瞬间像拉满的弓弦,只差一点火星就要断裂。
“都别动!”
孙钰青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往前一步,挡在双方中间,目光先扫过自己的战士:“都把枪放下。”
又转向骑兵团的队长,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这位长官,我们不是来闹事的,但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这话你该懂。”
那名队长勒了勒马缰,战马烦躁地刨着蹄子。“这是迪化的命令。”他的语气硬了起来,“你们要是不交枪,就只能在峡外冻着。”
“那我们就在峡外扎营。”孙钰青毫不犹豫地回答,“等迪化那边想明白了,自然会改命令。”他转身对身后的战士们扬了扬下巴,“张排长,带兄弟们搭帐篷。炊事班,烧火做饭,炖黄羊肉!”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解下背上的工兵铲,一下下凿开冻得坚硬的地面;有人扛起帐篷支架,在雪地里搭起骨架;炊事班的几个士兵已经捡来干柴,用打火石引燃了枯草,很快,几堆篝火就在雪地里燃了起来,橙红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黄羊肉在铁锅里咕嘟作响,浓郁的香气混着雪气飘散开,连那些骑兵团的士兵们都忍不住往这边瞥。
他们本以为这些西路军会像溃兵一样面黄肌瘦,却没料到对方不仅带着充足的给养,连精气神都比自己队伍里的新兵强得多——那些人搭帐篷时动作麻利,递工具时一声不吭,却透着一股拧成一股绳的劲。
队长看着雪地里迅速立起来的帐篷,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躁动的士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原以为只要拿“交枪”的条件施压,对方肯定会服软——毕竟在这零下三十度的天气里,峡外的风雪能冻死人。
可现在,人家不仅没慌,反而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炖肉的香气甚至飘到了自己的警戒线内。
“队长,要不……再给咱们团长打个电话?”旁边的副队长低声建议,“看这架势,他们是铁了心不交枪。真冻出人命来,咱们也不好交代。”
队长没说话,只是望着那几顶灰色的帐篷。帐篷门口,孙钰青正弯腰给一个伤兵裹紧毯子,动作自然得像在给自己的兄弟掖被角。
他忽然想起通信兵刚才带回的话——迪化那边说,西路军一路被马家军追杀,估计早就弹尽粮绝,让他们“接济一下”。可眼前这些人,哪里像是缺衣少食的样子?
风雪渐渐小了些,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那些骑兵团的士兵们还在原地戒备,却没人再把枪口对准帐篷。
有个年轻骑兵偷偷从怀里摸出个冻硬的窝头,啃了两口就皱起眉——比起那边飘来的肉香,这窝头简直像石头。
孙钰青站在帐篷门口,望着骑兵团的方向。篝火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知道,这场对峙拼的不是火力,是底气。
盛世才想借着“交枪”拿捏他们,可他带的这支队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特战团,枪杆子里不仅有子弹,还有骨头。
“军长,肉炖好了。”炊事班长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里面盛满了冒着热气的羊肉,“要不要给那边……送点过去?”
孙钰青看着碗里翻滚的油花,想了想:“整一锅,让李彩云送过去。就说,西路军感谢盛督办的收留,这点东西,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彩云带着人,抬着一锅黄羊肉走到警戒线前时,骑兵团的士兵们都愣住了。队长看着碗里肥瘦相间的羊肉,又看了看李彩云冻得发红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忽然叹了口气。
“把枪收起来吧。”他对身后的士兵说,然后翻身下马,接过李彩云手里的碗,“告诉孙军长,枪的事……我再跟我们团长沟通沟通。”
暮色降临时,星星峡的风终于停了。西路军的帐篷里透出温暖的光,骑兵团的营地也升起了炊烟。那根连接着迪化的电话线,依旧静静地躺在雪地里,只是没人知道,它下一次传递的,会是命令,还是和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