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渺侧目看了宫厌沉一眼，没忍住，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一个月不见，这男人处理问题的方式，真是一点没变。
直接，高效，且非常魔尊。
“吱呀”一声，正屋的门被推开。
柳婉扶着门框，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柳小荷连忙上前搀扶她到石桌旁坐下，“娘，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柳婉摆摆手，咳了几声，看向云昭渺，声音沙哑：“我知道那孩子可能在哪儿。”
云昭渺：“柳姨，你说。”
柳婉长长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陷入回忆。
“咱们这儿，老早以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现在明面上没人敢提了，官府也明令禁止，但有些黑了心肝的，愚昧透顶的人家，私下里还信那个邪。”
“什么规矩？”云昭渺追问。
柳婉意味深长地看了身边的柳小荷一眼，缓缓说道：“要是头胎生了闺女，不想养，或者想下一胎一定生儿子，就会偷偷把女娃，送到那个地方去。”
邓悦猛地抬起头，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什么地方？！柳大娘，您快告诉我！什么地方！”
柳婉看着她，眼中怜悯：“西边，老林子深处。”
“有个很老很老的石头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他们把女娃放在塔里，说是献给塔里的娘娘。这样，就能把女婴的‘晦气’送走，下次怀胎，就能引来男胎。”
云昭渺听得脊背发凉：“那塔的具体位置在哪？”
柳婉摇了摇头：“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那地方邪门得很，常年雾气不散，还有怪声，普通百姓根本不敢靠近。我也只是很多年前，偶然听我早死的娘家姑婆提过一嘴，说她娘家那边有个远房亲戚，干过这造孽的事。”
她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
“后来那家倒是真生了儿子，但也没落得好。家里接连出事，死的死，散的散，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也没养大，十来岁上就掉河里淹死了。姑婆说，那是报应，是那些被送走的女娃子们来索命了。”
她看向邓悦：“丫头，我猜你婆家，说不定就是信了这个。你闺女恐怕凶多吉少了。那地方，丢进去的孩子，没人管，没吃没喝，又是那种阴气重的地界，哪能活呢？”
柳婉叹了口气，劝慰道：“听大娘一句劝，为着你自己的身子，也算了吧。回家去吧，养好身体，日子还得过。”
“算了？”邓悦喃喃重复，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儿。
她瘫坐在地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云昭渺知道柳婉没有说实话，她看着邓悦那绝望的样子，心里堵得难受。
“柳姨，”云昭渺握住柳婉的手，“不管那塔多邪门，也不管希望多渺茫，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哪怕只是把孩子的遗体带回来，让她入土为安，也好过这样不明不白，让她母亲煎熬一辈子。”
柳婉怔怔地看着云昭渺，看着她清澈眼眸里的坚持。
她沉默片刻，妥协般地道：“罢了，你们一直朝西走，走到断魂崖，再往里，最深的山谷，便能看见了。”
“多谢柳姨。”云昭渺道谢。
院门外传来重重拍打门板的声音，一个粗嘎不耐烦的男声在外头高声叫骂：
“邓悦！邓悦！死婆娘！你是不是躲到这里来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跟我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是李茂。
邓悦浑身一抖，面露惊恐，求助地望向云昭渺：“柳姑娘，我、我不能被他抓回去，回去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别怕。”云昭渺安抚道，对柳小荷示意，“小荷，去开门。”
柳小荷点点头，跑过去打开了院门。
李茂一脸不耐地冲了进来，眼睛四处搜寻，嘴里嚷嚷着：“邓悦呢？让她出来！反了天了，还敢往外跑。”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几人，看到面无表情的宫厌沉时，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些。
“我、我找我婆娘，她脑子不清楚，净瞎闹，我带她回家。”
云昭渺平静地看着李茂：“来得正好。要去接女儿，总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李茂脸色一变，强装镇定：“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女儿？我女儿不是已经……”
“已经怎么了？”云昭渺打断他。
李茂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眼神闪烁：“丢了！早就丢了！谁知道跑哪儿去了！”
“是吗？”云昭渺扯了扯嘴角，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对宫厌沉道，“带上他。”
宫厌沉手指微动，一道灵力缠上李茂脖子，将他猛地拽过来。
“呃啊！”李茂被勒得翻白眼，双手徒劳地去抓颈间的束缚，双脚离地，胡乱蹬踹。
“走吧。”云昭渺对柳小荷道，“小荷，你扶着邓悦，我们去找石塔。”
听到“石塔”二字，李茂瞬间瞪大眼睛，惊恐地挣扎起来，含糊不清地嘶喊：“不、不去！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去报官了！告你们绑架！”
宫厌沉嫌太吵，一道灵力直接封住了李茂的嘴。
他揽住云昭渺的腰，另一只手隔空提起另外几人。
黑光一闪，几人身影从院子里消失。
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面容精瘦的老头，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柳家小院附近的巷口。
他眯着眼，看着云昭渺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往下撇了撇，小声喃喃道：
“果然在这儿闹腾。”
他摇了摇头，加快脚步，朝着镇子西头，靳家的方向去了。
宫厌沉带着几人御空而行，速度极快。
越是往西，天空越阴沉，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凉意。
断魂崖地势险峻，怪石嶙峋，崖下深谷被终年不散的灰雾笼罩，看不真切。
按照柳婉的指点，他们绕过崖边，朝着最深处的山谷降落。
落地之处，是一片死寂的荒谷。
树木长得奇形怪状，枝叶呈现出不健康的灰黑色，地上没有杂草，只有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烂落叶，踩上去绵软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