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巷子里的早点摊刚支起炉灶,氤氲的热气混着食物的香气在晨光中弥漫。
林默正拿着扫帚,慢悠悠地清扫着“一清堂”门前的青石板路,昨夜的思绪已沉淀下来,心里一片清明。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停在了巷口,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一身警服的赵晴。她身后还跟着两位穿着便衣的同事,神色都带着几分严肃。
林默停下扫帚,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赵晴,心里大致有了数。
“林默。”赵晴走到他面前,语气比上次见面时正式了许多,“我们有些事需要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却又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好。”林默没有多问,放下扫帚,简单交代了隔壁杂货铺的老王叔帮忙照看一下店面,便跟着他们上了车。
警车平稳地驶向辖区派出所。车厢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掠过的街景。
林默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去赴一个寻常的邀约。
到了派出所,他被带进一间询问室。赵晴和一位年长的男警官坐在他对面,桌上放着笔录本和录音笔。
“林默,我们依法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如实回答。”年长的警官打开录音笔,语气严肃,“你认识临市的王建军吗?”
王建军,正是那位王老板的名字。
“认识。”林默点头,“前几天,他请我去他家处理过一些事。”
“什么事?”
“我是道士,他家孩子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精神失常,我去帮着处理了一下。”林默说得坦诚,没有隐瞒。
赵晴在一旁默默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抬眼看向林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王家别墅的?离开时,王建军和他儿子王宇的状态如何?”
“处理完事情,大概是凌晨四点多离开的。”林默回忆了一下,“当时王建军和他儿子都还好,孩子已经清醒了,只是精神有些虚弱。”
年长的警官接着问道:“你离开后去了哪里?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我在临市找了家酒店住下,总共住了三天,第四天下午才回来。酒店的入住记录应该可以查到。”
询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默一一作答,关于他的职业,关于他去王家的经过,都没有刻意遮掩,但也隐去了鬼神作祟和女子复仇的核心内容。
直到年长的警官抛出了关键问题:“我们查到,王建军在你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给你转了一笔不小的款项,三百万。这笔钱是怎么回事?”
林默早有准备:“那是他请我办事的酬劳。”
“什么事需要三百万的酬劳?”警官追问,语气带着怀疑,“据我们了解,你在老城区开了家小店,平时的收入并不高。”
“他说家里的情况比较棘手,愿意出这个价钱。”林默语气平淡,“我付出了相应的劳动,接受酬劳,合情合理,再说这种事又没有固定的金额,都是主家自愿给的,有钱的主自然就给的多。”
“可就在你离开后不久,王建军和他儿子王宇就离奇死亡了。”年长的警官盯着他,“法医初步鉴定是突发急病,但王建军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这件事影响很大,我们必须调查清楚所有关联人员。你作为最后跟他们接触的人之一,又收到了高额酬劳,很难不引起怀疑。”
林默看着他语气平淡的说道:“对于有钱人来说,三百万的酬劳很多吗?我给人看风水有给一百的,还有给一百万的,分人而已,所以跟酬劳没关系,不要拿酬劳说事。”
询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录音笔还在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赵晴放下笔,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探究:“林默,王建军父子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带着一种别样的力量。
或许是出于警察的职责,或许是出于上次被他所救的信任,她的目光里既有审视,也有一丝期待。
林默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我离开时,他们父子安好,我离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父子,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这些你们都能查到的。”
他没有说谎,动手的是那女鬼,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并未直接参与。
年长的警官看他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见实在问不出什么破绽,便暂时结束了询问。
“我们会核实你所说的情况。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希望你能保持通讯畅通,配合我们随时询问。”
“可以。”
林默走出询问室时,赵晴跟了出来。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住了,最终只是道,“我们会尽快查清的。”
林默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随便。”
从派出所出来,阳光已烈得晃眼。林默走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午饭的香气。
他知道,王家父子的死,警方最终只会以“突发急病”结案——没有打斗痕迹,没有毒物反应,法医能给出的结论,本就只有这些。
而那女子的复仇,隐于阴阳之间,寻常手段如何能查得透?他不过是这场因果了结中,一个被短暂牵连的过客,风波过后,自会归于平静。
回到“一清堂”,刚坐下喝了口茶,门口的风铃便响了。
赵晴走了进来,身上的警服换成了便装,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寻常女子的清爽,只是眉宇间仍带着挥之不去的凝重。
“没打扰你吧?”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
“请坐。”林默给她倒了杯凉茶,“刚从所里出来?”
赵晴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林默:“所里的问话,是按程序走。但我想单独问你一句——王家父子的死,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
林默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赵晴和那些只信证据的同事不同——她亲身经历过怨煞缠身,见识过符箓的效力,早已明白这世间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包括鬼魂之说。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有此一问。
“你觉得呢?”林默反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赵晴蹙了蹙眉,似乎没想到他会反问。她想起自己被那小鬼缠得几近崩溃时,林默出手时的干脆利落;想起他说“有些东西留不得”时,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王家父子死得蹊跷,而林默是最后接触他们的人之一,又收了高额酬劳……种种线索交织,让她不得不往深处想。
“我知道你有本事。”赵晴的声音低了些,“也知道这世上有……那些东西。王建军父子死得太突然,我查过他的底子,不干净,仇家不少,但没到要人命的地步。而你恰好去过他家……”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很明显。
林默看着她开口问道:“如果死的是个普通人呢?”
“什么意思?”赵晴狐疑的看着他说道。
林默放下茶杯:“赵晴,你相信因果吗?”
赵晴一愣。
“王建军父子的死,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结下的果。”林默的声音很平静,“我去他家,是为了解决‘事’,不是为了杀人。至于最终发生了什么,我不敢保证,医院还有治不好的病呢?我又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能办成,只能说,天道昭彰,疏而不漏。”
他没有明说那女子的复仇,却也没有全然否认。有些事,点到即止便好,说得太透,对谁都未必是好事。
赵晴定定地看着他,试图从他平静的眼神里找出些什么。
她想起自己处理过的一些案子,明明证据确凿,却因各种原因无法将恶人绳之以法,那种无力感,她比谁都清楚。
王建军这样的人,有钱有势,寻常手段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是……那些东西做的?”她迟疑着问道,声音压得更低。
林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法度。有些债,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赵晴沉默了。她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心里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或许,有些答案,不必说得太清楚。至少,从结果来看,那个作恶多端的王建军,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那笔钱……”她又想起那三百万的转账记录,“你打算怎么办?”
这笔钱是王建军赔偿别人的,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人送过去的。
“赔偿,”什么意思。
林默看着她开口说道:“你不是调查过他吗?难道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赵晴听到后,仔细回想了一下:“你是说去年死在他家里的那个佣人。”
难道那佣人是……被他所害?这么说来,王建军父子俩的死,难道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是警察,凡事都要讲证据,而不是相信那些玄学,难道你跟别人说,王建军父子的死,跟一个死人有关,你认为有人信吗?林默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站起身,所里那边,我会尽量协调,不会再让你受太多打扰。”
“多谢。”
送赵晴到门口,她走到巷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一清堂”的招牌,阳光照在上面,三个字熠熠生辉。
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店里,藏着的不仅是那些神秘的本事,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公道。
林默回到店里,看着桌上那杯没怎么动过的凉茶,笑了笑。
有些事,不必强求所有人都懂,心照不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