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林默看着它开口问道。
鬼修沉默了许久,像是沉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与苦涩:“十多年前……我和我的女朋友小丽是在工厂里认识的,都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属于自由恋爱,没什么花前月下,就觉得待在一起踏实。下班一起去路边摊吃碗面,周末去公园散散步,就够高兴的了……,很快我们两个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却很快被冰冷的恨意取代:“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就是那吴哲,他偶然一次见到了小丽,就对她起了歹心。”
一开始,他追求小丽,小丽就很明确的告诉他,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两人马上就要结婚了,让他不要再来打扰她。
而那吴哲见没办法打动我女朋友,就开始仰仗身份地位,开始许诺她各种好处。
小丽本就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无论他说什么,都对他置之不理。
吴哲眼见拿不下我的女朋友,于是他就狗急跳墙,让人绑架了我的女朋友,关在了他的别墅里,当晚………当晚他就将她侮辱了,鬼修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悲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性子多骄傲啊,受了那种屈辱,怎么可能活得下去?第二天就从别墅楼上跳了下来,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还穿着我们一起买的那件蓝布裙子,都被血浸透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喉咙,从那以后我的生活没有别的,只想给她申冤,把欺负她的人绳之以法。
那些日子,我像个无头苍蝇,把积蓄都花在了打印材料、跑路费上,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碰壁。
朋友劝我认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可我一想到她受的委屈,就咽不下这口气。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钱没势的我,在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面前,就像一粒尘埃,连掀起一点波澜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吴哲依旧风风光光,而我的申冤之路,就像被寒冬冻住的河流,彻底停滞了。
鬼修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七年……我告了整整七年……,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可一次次……却总是有各种原因让对方没事,从那以后,我就死了上告的心。那些当官的都想着巴结他家,没人肯为一个穷小子做主。我知道,想替她讨回公道,只能靠自己。”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决绝:“我开始偷偷跟踪那个吴哲,摸清他的行踪,想着总有一天能找到机会,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他。可他身边总跟着好几个人,我根本就没机会。”
“后来……”鬼修的轮廓又开始颤抖,“我趁着他去郊外别墅的机会,揣着一把水果刀就冲了上去。
结果还没靠近他的车,就被他的人按住了。仇没报成,反倒是被他们往死里打……我倒下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她的样子,想着终究是没能为她报仇……”
鬼修的声音里带着濒死的虚弱与执念的交织:“我浑身是血,骨头断了好几根,就想踉踉跄跄地走到她坟前,死在那里,也算陪着她了。”
“可走到半路,被一个男孩看见了……他没怕我,反而把我送到了医院。”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医生说我伤得太重,没救了。弥留之际,我就想着,总算能去见她了……”
“没想到,闭上眼再睁开,我竟成了飘在半空的孤魂。”鬼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懑,“我第一时间就去找那个吴哲,可他脖子上挂着个黄澄澄的护身符,金光四射,我一靠近就像被火烧,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没办法,我只能回去找那个救过我的男孩………他供养着我,我就这么跟着他,等待机会。”
“这一等,又是七年呐……”鬼修的魂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里充满了血泪交织的控诉,“你知道我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说着,两行浑浊的泪从他枯槁的脸上滑落,在金光中化作点点幽光,转瞬即逝。
“每一天,我都飘在他的别墅外,看着他搂着新的女人欢笑,看着他嚣张跋扈。而我,只能躲在阴影里,被他身上的护身符灼得魂体刺痛,连靠近都做不到。”
直到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那个当初的小男孩也已经长大了,长成20多岁的小伙。他跟我说:“想让我帮他办一件事,帮他害一个人,我一开始没有打算帮他的,可他跟我说,她女朋友被那人欺负了,这才改变了我的想法。”
“也就是在那次,我成了鬼修。”
“直到修成鬼修的那天,我摸着自己能凝聚成形的手,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想立刻冲到那吴哲面前,把他撕碎!”
“ 我没有先杀他,而是找到当初绑架她的那几个赌徒,先把他们几个杀死。”
“我用那几人的魂魄修炼,当我感觉足够强时,才再次找上了他。”
“接着就是掩盖罪行的律师,收了好处颠倒黑白的法官。”
他一个个数着,像是在清点战利品,语气冰冷又决绝:“这些该死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现在,大仇得报,我再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说到这里,他望着林默,兜帽下的目光第一次有了一丝释然:“现在好了……都结束了……我总算能……能无愧于心的去见她了……”
林默听完鬼修的话后,也终于明白过来了。
从苏晓的男朋友两年前将他送到医院,到苏晓的男朋友让他帮忙杀人,导致他成为鬼修报仇,这一系列的事,环环相扣,都是因果报应。
林默看着它,开口说道:“我会帮你洗去身上的因果,免去地府的责罚。然后送你去地府转世投胎,如果你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你的女朋友。”
鬼修的魂影猛地一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猩红的目光里第一次泛起了难以置信的光亮:“你……你说什么?”
林默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虽为复仇犯下杀业,但起因是遭权贵迫害,妻子惨死,怨气有由头。我会以秘法帮你洗去因果,这样你到了地府就不会受到惩罚。”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了些许:“你现在是鬼修,或许能留在地府任职。若你运气好,也许在地府真能寻到你女朋友的踪迹——你们在地府照样可以做夫妻。”
“真的……可以……?”鬼修的魂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哽咽,那些积压了多年的思念与绝望,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情绪,几乎要将魂体撕裂,“我……我还能见到她?”
“世间轮回,自有缘分牵引,她如果没有转世投胎,总有再见的可能。”林默点头。
鬼修的魂影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弯下腰,像是在鞠躬,又像是在叩拜。兜帽下,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带着释然与感激:“多谢……多谢道长……”
他说了两遍“多谢”,声音里再无之前的怨毒与疯狂,只剩下尘埃落定的平静。
林默不再多言,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柔和的金光从他指尖涌出,笼罩住鬼修的魂影。金光中,那些缠绕在魂影上的黑气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魂影原本的模样——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眉眼间带着几分憨厚,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去吧。”林默收回手,“地府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青年魂影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然后转身,化作一道清光,朝着幽冥深处飘去,再无留恋。
林默看着鬼修消失后,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连抬手都有些费力。
刚才替那鬼修化解因果时,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耗损了不少修为,此刻后劲涌上来,只觉得头重脚轻。
他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望着远方,轻轻舒了口气。
随后他转身向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