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在羊皮纸的摩擦声与魔杖尖的微光中缓慢流逝。当最后一门魔法史考试的钟声敲响时,走廊里爆发出混杂着解脱与焦虑的叹息,解脱于煎熬的结束,焦虑于成绩的未知。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次日早餐时分,邓布利多教授在礼堂前起身,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四张长桌。
“很遗憾地通知大家,”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惋惜,“由于家人移居美国的安排,我们敬爱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梅乐思教授,不得不提前结束她在霍格沃茨的教职,于本学期末退休。”
礼堂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喧哗。格兰芬多桌尤为明显,不少学生露出真切的不舍。
西弗勒斯握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他垂下眼睑,掩盖了瞬间闪过的遗憾。梅乐思教授确实严肃,甚至有些古板,但她的实战经验之丰富、防御技巧之精湛,是许多教授难以企及的。更难得的是,她曾在数个私下请教的场合,毫不藏私地点拨过他那些教科书上不会记载的应对技巧。
她是少有的不因那些可笑的谣言而对他抱有偏见的教授。
***
成绩单发放前的一周,城堡真正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暂时抛开了学业压力的学生们在草坪上追逐,在黑湖边嬉水,在公共休息室里举办即兴派对。连一贯阴冷的地下走廊里,也偶尔能听到斯莱特林学生难得的、不那么克制的笑声。
周五午后,阳光透过温室的玻璃穹顶,在肥厚的叶片和蜿蜒的藤蔓间洒下斑驳光影。西弗勒斯坐在那张熟悉的藤蔓桌台旁,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花茶——莉莉偏爱的那种混合了接骨木花和缬草的配方,旁边是一小碟淋着蜂蜜的柠檬蛋糕。
莉莉推开温室侧门走进来时,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微红。她看到西弗勒斯,眼睛弯了起来,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
“考得如何?”西弗勒斯将茶杯轻轻推近她。
“魔法史的时间线差点记混了,”莉莉吐了吐舌头,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清香的液体滑入喉咙,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肩膀,“不过应该能拿到‘o’——谢谢你之前的笔记,那些年表整理得太清晰了。”
西弗勒斯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不必道谢。他静静看着她小口吃着蛋糕,腮帮微微鼓起的模样,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浮现在嘴角。
莉莉放下茶杯,用指尖轻轻拭去唇边的蛋糕屑,抬眼看向他:“所以……你的新家?”
西弗勒斯目光注视着莉莉,温柔开口“这个暑假,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亲自来我的新家参观?”
莉莉眨了眨眼。这个有些惊讶于他那种近乎直白的坦诚,那种毫无保留地将他生活的一角向她敞开,让她心底某块坚硬的东西悄然软化。他总是有那么多秘密,那么多欲言又止,而此刻,他主动推开了那扇门。
她故意扬起下巴,做出矜持思考的模样,绿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好吧……希望你珍惜这次机会哦。”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忍不住低笑起来。那笑声清脆,像温室角落里那串玻璃风铃被微风拂过的声音。西弗勒斯看着她笑,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眼中映着她的身影。
他们聊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佩妮最近迷上了织毛衣,织出的围巾长得能绕脖子三圈;球队里的亚瑟·韦斯莱最近与莫丽·普威特正打得火热;还有斯拉格霍恩教授暑假前最后一次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提供的菠萝蜜饯甜得发腻……
但阴影总会漫上来。当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即将到来的假期时,西弗勒斯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
“莉莉,”他打断了她关于计划去康沃尔郡看海边的兴致勃勃的描述,“这个暑假……会非常危险。”
莉莉的笑容收敛了。
“凤凰社的扩张,刺激了食死徒,他们的行动越来越激进。”西弗勒斯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经过精确衡量,“对角巷、霍格莫德,甚至是一些偏僻的巫师村落,都出现过袭击的痕迹。暑假期间,尽量使用邮寄方式购买学习用品。如果可能……说服你父母安排一次家庭旅行,去国外待上几周会更好。”
莉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已经……这么糟糕了吗?那你呢?你怎么办?”
西弗勒斯轻轻叹了口气。
“我留下来,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他看向温室玻璃外摇曳的树影,“现在有太多人觊觎所谓的‘古代魔法传承’。凤凰社和食死徒都在盯着我,才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任何一方想对我动手,都得考虑会不会把我推向对面,或者被对方趁虚而入。”
莉莉沉默了片刻。忽然,她抬起头,绿眼睛直直看向他:“波特为什么知道你住在哪儿?”
西弗勒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我们现在算是邻居。我也住在戈德里克山谷。”
看着莉莉惊讶的表情,他继续解释:“开学前,邓布利多教授拜托波特夫妇带我到车站。詹姆因为不愿与我同行,被他父母当着我的面训斥了一顿。”回忆起当时詹姆那张憋红的脸,西弗勒斯眼里闪过一抹真实的愉悦,“场面相当……精彩。”
莉莉却敏锐地抓住了他叙述中的关键:“所以,你现在是邓布利多阵营的人,对吗?”
西弗勒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我没有加入凤凰社,”他清晰地说,“你可以放心,我同样没有加入食死徒。但这件事情很复杂,很多事我还不能告诉你。”他顿了顿,看到莉莉眼中升起的忧虑,补充道,“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成为伤害无辜者的那把刀。”
莉莉凝视着他。许久,她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覆在他交握的手上。她的掌心温暖,而他的手微凉。
“我相信你。”她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但你要答应我,如果情况真的危险到无法控制……你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古代魔法也好,所谓的交易也好,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西弗勒斯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喉结微微滚动。他想说很多,关于魂牌的计划,关于伏地魔可能的试探,关于翻倒巷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网络。但最终,他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很短暂地,然后松开。
“我会的。”他说。
温室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橙红。莉莉该回去了,否则玛丽和艾丽卡会开始找她。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又回过头。
“暑假的安排,”她说,“记得写信告诉我具体时间。我会说服爸爸妈妈的,也许我们可以先去法国看我姨妈,然后……”她笑起来,“然后我找机会去‘参观新家’。”
西弗勒斯站在桌边,目送她推门离开。阳光将她的红发镀上一层金边,然后随着门扉合拢,那抹暖色消失在视野中。
他独自在温室里站了一会儿,直到杯中的茶完全冷透。然后,他挥动魔杖,清理了桌上的杯碟,将一切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