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尔福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计算。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下意识地朝格林德沃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仿佛那只是个无意识的动作。
“您说得对。”他缓缓开口，声音压低了少许，带着一种密谋般的审慎，“事实上，在出事之前……察觉到一些不祥的苗头后，马尔福家族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我们在东欧，特别是罗马尼亚，暗中购置和转移了部分不那么引人注目的产业。这些足够吸引黑魔王及其追随者的大部分注意力，让他们相信马尔福的财富重心正在向东转移。”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决定至关重要：“但我本人……既然已经‘死’了，就不适合再出现在任何可能被联想或探查到的地方。欧洲已经不够安全，即便是东欧。”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果决，“我打算前往香港。那里远离英国魔法部的直接影响范围，国际巫师联合会的触角也相对稀疏，更重要的是，东西方魔法体系存在差异，便于隐藏。马尔福家族在那里早年也有些极为隐秘的人脉和投资，足以让我安顿下来，慢慢……恢复和观察。”
“香港……”邓布利多轻声重复，若有所思。他并未立刻表示赞同或反对，只是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似乎在权衡这个选择的利弊与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石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海风，带着远方大陆的气息，吹拂着每个人的衣袍。
格林德沃依旧望着窗外，仿佛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但微微侧向室内的耳朵和那不再敲击桌面、反而轻轻收拢的手指，暴露了他并非全然置身事外。
西弗勒斯则默默记住了“香港”这个地名，以及老马尔福话语中透露出的、一个古老纯血家族在危局之下铺设退路的深远布局。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老人，其心思与城府，远比他虚弱的身体所显示的要深得多。
邓布利多最终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而坚定：“一个谨慎的选择。我会帮你安排一条安全的路线，确保你抵达之前，不会走漏任何风声。”他话锋一转，“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详细谈谈——关于伏地魔，以及……关于你儿子卢修斯未来需要面对的局势。”
老马尔福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他挺直脊背，尽管虚弱，却显露出一家之主的决断：“当然。这也是我迫切想了解的。”
谈话进入了更核心、也更危险的领域。西弗勒斯知道，自己该退场了。他看向格林德沃，后者似乎也无意参与这场即将开始的密谈，只是对他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下巴。
西弗勒斯悄无声息地行了一礼，转身步下螺旋石梯，将那片凝重的空气和即将展开的、关乎未来格局的对话，留在了顶层塔楼之中。
西弗勒斯刚在楼下自己的临时书桌前坐下，摊开那本厚重的《高阶符文变体与能量衰减》，还没读完关于“谐振回路冗余设计”的段落——
“上来。”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耳畔响起，清晰、平稳，带着格林德沃特有的那种冷淡腔调。不是从楼梯方向传来，也不是任何传音魔法常见的空气振动，更像是声音的意念直接投射进了他的听觉神经。
西弗勒斯握着羽毛笔的手一顿，眉头瞬间拧紧。精神力的新用法？他在纽蒙迦德待了快一个月，每天被填鸭式地灌输古代如尼文和炼金术原理，但这老家伙可从来没提过，也没展示过这种直接用精神力进行精确传音的手段。
哼！果然还藏着掖着不少东西。西弗勒斯心中冷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放下笔，合上书，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爽。
他拉着脸走上螺旋石梯，顶层石室的门敞开着。邓布利多和老马尔福的密谈显然已经告一段落，或者至少进入了某个需要单独交流的阶段。格林德沃站在石栏边，背对着室内，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只是指了指老马尔福的方向。
西弗勒斯会意，走到看起来比刚才更加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的老马尔福身边。“马尔福先生，我扶您下去休息。”
阿布拉克萨斯点了点头，借助西弗勒斯的手臂支撑着站起身。两人慢慢走向石室出口。
就在他们刚刚踏出石门，走到螺旋楼梯口转角，身影即将被石壁遮挡的刹那——
身后石室内，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稳定的魔力嗡鸣声。那声音如同无数极细的金属丝同时以特定频率震颤，迅速形成一个密闭的场域。
是隔音咒。而且是等级极高、效果极强的隔音结界被瞬间张开了。
西弗勒斯脚步未停，但嘴角向下撇了撇。老马尔福靠在他手臂上的重量似乎也微微沉了一下。
两人在楼梯转角处，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西弗勒斯在那双经历大劫后愈发深沉的灰蓝色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无语，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或许还有一丝对自身此刻无力处境的自嘲。
老马尔福则在西弗勒斯黑沉的眼眸中，看到了类似的情绪，以及年轻人对长辈这种“用完就隔离”做法的轻微不耐。
没有交谈。只是这一眼，某种奇妙的、同被排除在核心谈话之外的共鸣，在两人之间短暂流转。
然后，西弗勒斯继续搀扶着老马尔福，一步一步，缓慢而稳定地向楼下属于病人的那间简陋石室走去。头顶上方，那层无形的隔音结界将所有的声音彻底吞噬，塔楼顶层重新变成了一片寂静的孤岛，里面进行着怎样的对话，决定着哪些关乎未来的秘密，都与此刻楼梯上的两人无关。
将他们隔开的，不仅是那道魔法结界，更是横亘在阅历、秘密与时代漩涡核心之间的距离。
西弗勒斯将老马尔福安置回床上，又检查了一下他脉搏和魔力波动，确认只是疲惫而非恶化。
“谢谢，斯内普先生。”老马尔福躺下后，声音低哑地道谢，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停留在西弗勒斯脸上，“你……在这里学习？”
“邓布利多校长的安排。”西弗勒斯简短回答，没有透露更多。他注意到老马尔福眼中的探究，但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在弄清这位“复活”的马尔福家主真实立场和后续计划前，保持距离是明智的。
老马尔福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没有追问，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前途无量啊，年轻人……”他近乎叹息般地低语了一句，也不知是真心感慨，还是另有所指。
西弗勒斯没有接话，为他拉好毯子，悄声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石室，他重新坐回书桌前，却一时无法集中精神。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格林德沃那直接响在脑中的声音，楼上的隔音结界无声地提醒着他所处的边缘位置。
他握了握拳，又慢慢松开。目光落在摊开的符文书上，那些复杂的线条与能量路径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是的，他们还藏着很多。力量，知识，秘密。
但没关系。他会一样一样，把它们都学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