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暴雨如注,将整座城市冲刷得一片迷蒙。
那辆低调的黑色防弹轿车并未如预想般驶向东海岸的秘密码头,而是在一个岔路口猛地一打方向盘。
轮胎碾过湿滑的路面,溅起大片水花,毫不犹豫地拐入了通往城东废弃工业区的道路。
车窗外,霓虹灯的旖旎光影被迅速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与破败。
驾驶座上人神情肃穆地专注于路况,而后座的厉渊面无表情。
他此刻要去做的,不在约定之内,而是约定之外的清扫。
他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洪兴社文叔在书房角落里,趁着送文件的间隙,颤抖着塞给他的一张U盘。
那里面是三堂最近一个月的所有秘密账目往来,以及一个加密文档。
文档里,清晰地记录了七个名字——正是这些内鬼,导致了那场险些让他丧命的围杀。而这一切的主使,便是三堂堂主沈骁。
厉渊在车内点燃了一张小纸条,那是他凭记忆默写下来的名单。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点猩红的杀意。
他看着纸条化为灰烬,被他从车窗弹入雨夜,仿佛在执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你们不该在他最累的时候,还逼他动手。”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雨声吞没,冰冷彻骨。
谢无虞已经为扫清内部障碍耗费了太多心神,这些残存的、妄图掀起风浪的渣滓,不配再让他多费一分一毫的精力。
尤其是沈骁,一个外姓人,靠着几分手段与父亲的忠心爬上堂主之位,却始终觊觎不属于自己的权柄,积怨多年,终于铤而走险。
城东第三工业区,洪兴社三堂的总坛就设在这里一栋废弃的水泥厂内。
沈骁自以为厉渊今夜必定离港,太子爷又忙于应对家族内部压力,整个总坛的守备松懈到了极点。
他觉得再怎么鞠躬尽瘁也难入核心,不如放手一搏,夺取更高的权位。
外围几个岗哨的打手正聚在一起抽烟赌钱,抱怨着这鬼天气。
厉渊的车停在千米之外的阴影里。
四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车上下来,如鬼魅般融入雨夜。
他们是最顶尖的四名好手,也是厉渊上任以来最忠诚的下属。
“禁枪。”厉渊下达了唯一的命令,从腿侧抽出了一柄泛着幽光的战术短刃。
雨声是最好的掩护。
第一个哨岗,一个外号叫阿豹的男人正靠着墙根撒尿,嘴里骂骂咧咧。
他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寒风,刚要回头,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从后面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只看到一张在黑暗中毫无情绪的脸。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反向折断,手中的开山刀脱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柄刀已经换了个方向,噗嗤一声,刀尖没入了他的喉管。
阿豹的身体软了下去,被厉渊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进旁边的废料堆。
水泥厂深处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沈骁的脸在灯光下更显沉郁,他正唾沫横飞地召集着自己的心腹,桌上摆着酒肉,气氛却剑拔弩张。
“姓谢那小子把厉渊那条疯狗支出去了,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沈骁猛地一拍桌子,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不甘与戾气
“我在洪兴社拼了十几年,出生入死,就因为不是本家姓,永远被排挤在核心之外!
明天一早的家族例会,我们就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逼老爷子把那小子的权交出来!洪兴社的天下,凭什么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坐稳!”
“对!沈哥说得对!干了!”底下的人纷纷附和,大多是和他一样在社团里不得志的外姓人。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会议室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踹开,扭曲变形地撞在墙上。
一个浑身湿透、散发着浓重血腥与寒气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厉渊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滴落,他冷漠的眼神扫过室内惊慌失措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沈骁身上。
“太子爷没让你们死,是给你们活路。”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寒冬的冰凌,轻易刺穿了室内的喧嚣,“你们偏要给他添麻烦。”
话音未落,离他最近的三个打手已经怒吼着扑了上来,钢刀闪着寒光。
厉渊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快到极致,仿佛一部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
他侧身躲过第一刀,手肘闪电般击中对方的太阳穴。
左手格开第二把刀,顺势一扭,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人惨叫着跪倒在地。
同时一记迅猛的鞭腿,正中第三人的脖颈,那人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撞在墙上,再也没了声息。
一切只在两三秒之间。
沈骁脸色煞白,他没想到厉渊竟会出现在这里!他以为这个被谢无虞牢牢掌控的“疯狗”,绝不会违抗命令私自行动。
惊骇之下,他猛地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厉渊的方向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
一颗子弹擦着厉渊的肩胛骨飞过,带出一串血花。
剧痛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暴戾。
他借着中枪的冲击力顺势前冲,一个滑步就欺近了沈骁身前。
沈骁还想开第三枪,但握枪的手腕已经被厉渊死死擒住。
那力道之大,让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厉渊将他的手臂反压在会议桌上,整个人俯身下来,脸几乎贴着他的脸。
“你说你拼了十几年,出生入死?”厉渊的呼吸带着血腥味,喷在沈骁的脸上,语气里满是嘲讽
“外姓人怎么了?太子爷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把路走绝了。”
他忽然张开嘴,狠狠咬住了沈骁的耳垂,在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嚎中,猛地一扯,竟生生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这十几年的‘功劳’,他不收,我替他接着。”
他吐掉嘴里的碎肉,另一只手中的战术短刃毫不犹豫地向上递出,精准地从沈骁的肋骨间隙刺入,贯穿了他的心脏。
沈骁的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甘与难以置信,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剩下的几个叛党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清理完毕,厉渊立于一片狼藉和血泊中央。
“封锁现场,天亮前,消息不准泄露半个字。”厉渊对下属命令道。
清晨六点,天光微亮,雨已经停了。
谢无虞乘坐的专车平稳地驶入洪兴社总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阿九早已等候在此,他快步上前,拉开车门,低声汇报:“太子,城东三堂……昨夜被血洗,沈骁及七名核心头目全部伏诛。现场,留了东西。”
谢无虞神色未动,仿佛听到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报告。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走进那间已被封锁的会议室。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地尸首,对这地狱般的景象视若无睹,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枚悬挂在灯下、微微摇晃的染血袖扣上。
他走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枚袖扣,冰冷的金属上还残留着一丝血的温度。
他沉默了片刻,收回手,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记一笔,算他临行孝敬。”
“是。”阿九恭敬应道。
谢无虞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左手在袖口下悄然握紧,将一张不知何时藏于掌心的便签,无声地揉成了碎片。
那张他昨夜犹豫再三,终究没有送出的便签上,只用钢笔写了三个字——
“勿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