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商场穹顶的玻璃洒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片片晃眼的光斑。
光线刺目,映得地面如镜,倒影中人影交错,脚步窸窣,空调送风声低鸣如背景白噪。
厉渊站在男装区中央,脚步迟疑了一瞬。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现在公众场合。
没有项圈,没有随行监视,甚至连阿九都只是远远守在出口处,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导购员迎上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款式?”她不敢直视他的脸,目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与冷硬的下颌线间快速掠过,又迅速垂下。
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怕惊扰一头蛰伏的野兽,这张脸太危险了,美得不近人情,却又藏着一股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戾气。
空气中有淡淡的棉麻清香,混着他身上未散的冷汗味。
“随便。”他嗓音低哑,像砂纸磨过铁皮。
她在推荐架前挑了几套极简风格的亚麻休闲装,其中一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衫映入厉渊眼底时,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布料柔软,触手如云,袖口滚边整齐,仿佛真的属于“普通人”的生活。
试衣镜前,他缓缓抬手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指尖停顿在胸口的位置。
镜中人陌生得让他恍惚。没有锁链,没有淤青,也没有血迹。
这个人穿着体面,轮廓清晰,像是终于被允许以“人”的形态存在。
就在这时,几声清脆的尖叫从身后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雀跃:“天呐!那个穿灰衬衫的小哥哥也太帅了吧!”
“五官长得跟建模一样!气质好绝!”
“要不要过去要个联系方式?”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细碎的脚步声。
厉渊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睑垂着,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耳尖微热,不是因为那些夸赞,而是心底突然窜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谢无虞当初留下他,会不会也是因为这张脸?
毕竟拳场里身手好的人多得是,唯独他长了一副这样惹眼的皮囊,足以成为主人身边一件体面的装饰。
他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曾经浑浊、充满杀意,如今却浮起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摇。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主人的狗,主人想要的是顺从,是取悦,至于原因,从来轮不到他来深究。
最重要的,是讨主人欢心。
念头落定,他脸上最后一点微不可察的波动也消失了,恢复成平日里的冷寂。
他转身扫过货架,目光掠过那些柔软的浅色系,最终停在角落一排全黑的服饰上。
立领长袖、束腰外套、贴身长裤,剪裁锋利,带着冷硬的攻击性,像为他量身定做的枷锁。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取下那套黑衣,指尖抚过哑光的布料,熟悉的压迫感顺着指尖蔓延,竟奇异地让他安下心来。
导购员愣了愣,还想继续推销却不敢多问,只默默接过衣物递去试衣间。
换上黑衣的瞬间,厉渊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轮廓,镜中的人褪去了那点不属于他的“普通”
重新变回那个周身裹着戾气的忠犬,每一寸线条都透着被驯服却未褪獠牙的狠劲。
他走向收银台,掏出谢无虞给的黑卡——这是谢无虞赐予他的第一项特权,也是他与外界唯一的合法连接。
刷卡机发出清脆的“滴”声,交易成功,他将灰衬衫留在了货架上,只拎着那袋黑色制服,步履沉稳地走出店铺。
步出店铺,阳光灼目,阿九递来一副墨镜:“戴上。”
一路上两人无言,车载电台低播着财经新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直到主宅铁门关闭,厉渊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没能把那件灰衬衫带回屋。
当晚,主卧灯火昏黄,窗帘半掩,将城市的光污染过滤成一层浮动的橙晕。
谢无虞斜倚在床上翻阅文件,见他进来,目光扫过全身,最终落在新换的黑衣领口。
他伸手抚了抚,指尖摩挲着布料纹理,满意地颔首:“这才对。”
厉渊跪下,动作熟练地为他脱去皮鞋,指节擦过脚踝时,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明天开始,学着在我床上醒来。”
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他抬头,声音微颤:“主人?”
谢无虞俯身,呼吸落在他唇边,随即是一个缓慢而深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意味。
唇齿交缠间,有淡淡的威士忌余味,还有掌控一切的温度。
分开时,他低语:“你的人,只能是我的。”
夜色如墨,将主卧晕染得愈发暧昧。
厉渊顺从地躺卧在侧,却未像往常般束手等待,指尖先一步抚上谢无虞的腕骨,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硬。
那是属于猛兽的本能,即便被驯服,也藏着未褪的獠牙。
谢无虞微怔,刚要开口训斥,腰侧已被对方结实的手臂揽住,带着薄汗的胸膛贴了上来,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灼人。
厉渊的吻不再是先前的顺从迎合,而是带着侵略性的深探,从唇角一路辗转至颈侧,牙齿轻咬着敏感的肌肤,留下浅淡的红痕。
他的动作带着生涩的强势,却精准地捕捉到谢无虞的软肋,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
谢无虞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清冷的理智在灼热的触碰下节节败退,他四肢百骸窜起的异样电流,却让他无法推开这具滚烫的躯体。
厉渊的手掌抚过他的脊背,力道沉稳而霸道,仿佛在宣告这片领地的归属,每一次摩挲都带着粗糙的质感,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出谢无虞泛红的耳尖。
他紧抿着唇,不愿发出任何示弱的声响,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呼吸逐渐急促,指尖不自觉地攥住床单,力道失控地收紧。
厉渊似乎察觉到他的僵硬,动作稍稍放缓,却并未松开禁锢,只是用额头抵着他的,眼底翻涌着暗潮,声音沙哑却坚定:“主人,别动。”
那一夜,掌控与被掌控的界限悄然模糊,厉渊的强势带着笨拙的执着,将谢无虞的清冷彻底碾碎,化作眼底的水光与压抑的喘息。
天快亮时,晨光熹微,透过纱帘洒在床榻上。
谢无虞先醒了,浑身的酸痛让他眉头紧蹙,侧头便看见厉渊熟睡的侧脸,手臂依旧强势地揽着他的腰,仿佛怕他逃走。
一丝异样的颤栗从脊椎窜过,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昨夜失控的余韵。
谢无虞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厉渊结实的臂膀,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有愠怒,有不甘,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慌乱。
“死狗……”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指尖用力掐了一下厉渊的胳膊,对方却只是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反而将他抱得更紧,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呼吸灼热。
谢无虞僵在原地,感受着怀中人沉稳的呼吸,心底暗骂:他还是太有劲儿了。
可那句训斥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任由自己被这具充满力量的躯体包裹着,在晨光中,第一次有了几分失控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