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渊。”
听到名字的瞬间，厉渊身体本能地立正，眼底的光亮得惊人。
“你看那边。”谢无虞站在甲板栏杆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遥遥指向海平面尽头，“那是个荒岛吧？看着风景不错。”
厉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座尚未开发的原始岛屿，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墨绿色的光泽。
“是。”厉渊点头，“那是‘鬼牙岛’，还没被开发，只有一些渔民偶尔去那边补给。”
“明天就要靠岸了，最后一天，去那边玩玩？”谢无虞转过身，侧靠在栏杆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想去看看，在没有信号、没有规则的地方，你这条狗是不是真的能护好主。”
“能！绝对能！”
这一声回应吼得震天响，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两人刚离开甲板，躲在暗处的一个黑影便掏出了手机。
屏幕的光映照着那人紧张的脸，他压低声音汇报道：“老板，他们要去鬼牙岛。就两个人，坐快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秦骁阴毒的笑声。
“鬼牙岛？呵，那是他们自己找死。”秦骁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兴奋。
“那岛上有我之前藏好的一批货和人手。把‘那个东西’准备好……这次，我要让这两条海城来的强龙，变成南洋海里的死蛇。”
……
快艇如同一枚黑色的鱼雷，极其蛮横地切开海面，将波塞冬号那庞大的身躯狠狠甩在身后。
然而，情怀归情怀，现实很骨感。
这种军用快艇追求的是极致速度，舒适度基本为零。
更糟糕的是，刚才在甲板上吹了海风，又加上这狭小空间里的闷热，厉渊身上那股子混合了海风咸味变得有些浓烈。
谢无虞刚坐下就皱起了眉。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露出精致冷白的锁骨，想散散这闷热的气，眼神却凉飕飕地睨向角落。
厉渊正局促地坐在驾驶位上，似乎也感觉到了谢无虞的不适，尴尬得手脚都没处放。
“我不喜欢汗味。”谢无虞抬手指向那个只有转身之地的小淋浴间，语气不容置疑。
“进去，洗干净。要是出来还有一点味儿，你就滚下海去游。”
厉渊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钻进了浴室。
隔着一层薄薄的磨砂玻璃，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来，混合着船底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在狭小的船舱里交织出一种奇异的节奏。
谢无虞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
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放着厉渊刚才解下来的战术腰带和一把匕首。
他伸手拿起那把匕首。
很沉，重心偏前，是为了追求劈砍力度的设计。
谢无虞漫不经心地拔出刀身。
寒光一闪，刀刃锋利得能映出人影。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
门被推开，一股带着热气的水雾扑面而来。
厉渊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
他显然洗得很急，头发还在滴水，顺着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往下淌。
谢无虞没有回避。
他的目光像是一台精密的扫描仪，从厉渊还在滚动的喉结，滑过宽阔的胸肌，最后停留在那道贯穿胸口的旧伤疤上。
厉渊被这直白的目光烫得浑身僵硬。
脑子里全是谢无虞刚才在甲板上的那抹笑容，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燥热得厉害。
“过来。”谢无虞勾了勾手指。
厉渊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走到沙发前。
冰凉的触感突兀地贴上了滚烫的胸肌。
谢无虞手里拿着那把匕首，用刀背抵住了厉渊的心口。
那点寒意顺着皮肤纹理，在那道最长的伤疤上缓缓下滑，像是一个危险的吻。
“唔……”
厉渊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成石块，呼吸猛地粗重起来。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沙发两侧的扶手，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把眼前这个正在玩火的人按倒的冲动。
刀背滑过腹肌，停在浴巾边缘。
谢无虞甚至能感觉到手下的躯体在细微地战栗。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厉渊那双快要烧起来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身皮囊练得不错。”
他收回匕首，在指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那语气轻佻又凉薄。
“比起那些只会涂脂抹粉的软脚虾，还是这副野蛮的样子看着顺眼点。既然是我的狗，牙尖嘴利是基础，皮糙肉厚就是加分项。”
厉渊喉咙发干，他知道谢无虞还在记着前晚的事，刚想开口说什么。
“砰——！”
船身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像是在高速行驶中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水墙。
紧接着，原本规律轰鸣的发动机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后，戛然而止。
惯性让两人都往前冲了一下。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黑暗，只有船舱外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显得格外空旷恐怖。
那种旖旎暧昧的氛围瞬间粉碎。
厉渊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刚才那种意乱情迷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觉。
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谢无虞按进沙发深处，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同时那把原本在谢无虞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掌心，刀尖对外。
“别动。”
他在黑暗中低吼，声音森寒，“有人动了手脚。”
底舱的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
“砰”的一声，底舱盖板被顶开。
阿青满头大汗的那张大脸从下面探了出来，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能看见他脸上全是黑色的机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少爷！厉哥！船底进水了！引擎被人破坏了！”
阿青那张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脸，此刻白得像刚刷了一层腻子，汗珠子顺着下巴尖往下砸，混着黑机油，看着狼狈得要命。
“少爷，这回麻烦大了。”阿青抹了一把脸，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油箱里被人灌了起码五斤白糖，这会儿发动机里估计全是焦糖浆了。刚才我又下水摸了一把，螺旋桨被几层渔网死死缠住，还打了死结。”
这不是故障，是有人要把咱们钉死在这片海上。
谢无虞没说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空气里的柴油味越来越重，混杂着海水的咸腥，这种味道让他不太舒服地掩了掩口鼻。
看来那个秦骁脑子虽然不好使，手段倒是挺下作。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海把船逼停，接下来想干什么，稍微动动脑子都能猜到。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船舱最里侧那个原本用来堆放潜水装备的后备储物舱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动静很轻，像是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撞在了铁皮上，但在这种发动机熄火的环境下，刺耳得像是一声惊雷。
厉渊那双刚还要杀人的眼睛瞬间眯起，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根本不需要谢无虞下令，甚至没给阿青反应的时间，整个人像道白色的闪电直接冲了过去。
嘭——！
那扇厚重的铁皮舱门被他一脚踹得变了形，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直接弹开。
里面蜷缩着一个黑影。
阿青反应极快，一把将那人从里面拽了出来，像丢垃圾一样狠狠掼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捆了起来。
那是个年轻男人，嘴里塞着破布，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浑身湿透，除了证明这里藏着个活物外，没有任何存在感。
然而，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变故突生。
谁也没注意到，他被绑在身后的手虽然动弹不得，但手腕处却死死攥着一枚早已拔掉保险栓的微型信号弹。
而他跌落的位置，恰好就在刚才阿青检查时打开盖子的备用油桶旁边。
嗤——！
随着他身体的挤压，信号弹被触发，刺眼的红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船舱，火星四溅。
“小心！有火！”阿青嘶吼出声。
轰——！！
火舌瞬间舔舐到了弥漫的油气，爆炸产生的气浪裹挟着高温，将船舱内的空气瞬间抽干。
厉渊连头都没回，他在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转身扑向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人。
一把将谢无虞死死护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按住谢无虞的后脑勺，没有哪怕一微秒的犹豫，带着人直接撞破了侧面的窗户。
“阿虞，闭气！”
两人的身体腾空而起，下一秒，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吞没了所有的声音与火光，世界颠倒，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下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