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兰家的小菜园,这几天成了红旗生产大队的“稀罕地”。
初秋的日头还带着燥意,篱笆围起的半分地里,几畦白菜长得油绿滚圆,菜帮子裹得紧实,叶尖泛着水润的光——这是凌飒用空间催生的“成果”。昨天她刚摘了两颗最大的,分给了队里没粮吃的王寡妇家和五保户李大爷,今早出门,连平时不爱搭话的老队长都冲她点了点头。
“妈,喝口水。”
细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飒回头,就见二儿媳李桂芬攥着个豁口的粗瓷碗,手指紧张地抠着碗沿。这姑娘是邻村的,性子软,嫁过来三年没少受大儿媳的气,原主懦弱时,她也跟着受了不少磋磨。
凌飒接过水,指尖碰到碗沿的温热,抬眼道:“有事?”
李桂芬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一缩,攥着衣角嗫嚅半天,才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布包——粗布层层裹着,掀开时露出个带着温乎气的鸡蛋。
“这、这是我攒的……妈你这几天累,补补。”她头埋得低,声音像蚊子哼,“我没敢让大嫂看见,她昨天还说您分菜是‘装好人’。”
凌飒指尖顿了顿。原主的记忆里,这二儿媳确实是个实诚的,去年怀孩子时想吃口面,被大儿媳抢了窝窝头,还是原主偷偷塞了半块红薯。可惜原主软,护不住人,李桂芬生完孩子后更不敢吭声,连男人张建军都被大哥压着抬不起头。
她没接鸡蛋,反而往菜园边的柴垛努了努嘴:“蹲那儿说。”
柴垛背阴,正好挡住院门口的视线。李桂芬跟着蹲下来,手还攥着那个鸡蛋,指节都泛了白。凌飒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昨晚队里加班剥玉米,大儿媳偷懒装病,活儿全压给了她和张建军。
“你男人呢?”凌飒突然问。
“建军去队里领农具了,”李桂芬慌了一下,“他、他没藏东西!”
“我没说他藏东西。”凌飒扯了根狗尾巴草,在指尖绕圈,“我问你,想不想以后不挨欺负?”
李桂芬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受惊的兔子。凌飒指尖的狗尾巴草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这鸡蛋我不要,你留着给孩子补。但你得记着——”她声音压得低,却带着特工特有的穿透力,“往后大嫂再找你麻烦,别躲,往我这儿跑。我苏秀兰的儿媳,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李桂芬的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粗布围裙上。她咬着唇点头,肩膀抖得厉害,却没敢哭出声——怕被大儿媳听见。凌飒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想起任务面板上刚刷新的“支线任务:收拢可靠帮手”,奖励是“基础防身术图谱”。
“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菜园找我。”凌飒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土,“我教你点东西,能让你不用再躲。”
李桂芬攥着鸡蛋的手紧了紧,用力点头,额前的碎发都跟着晃:“哎!我一定来!”
凌飒刚转身,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尖嗓子——是大儿媳王翠花。
“哟,二弟妹躲这儿干嘛呢?是不是又偷拿家里东西了?”王翠花叉着腰站在门口,眼角扫过菜园里的白菜,眼神像钩子,“妈,你这菜长得这么好,咋不分给自家人?倒给外人贴脸子!”
她这话是冲凌飒说的,眼睛却盯着李桂芬的手——那鸡蛋的一角从布包里露出来,晃得她眼热。
凌飒脚步没停,径直走到院门口,扫了她一眼:“你的脸?值几颗白菜?”
王翠花被噎得一怔,跳脚道:“你、你咋说话呢!我是你儿媳!”
“我儿媳得按劳吃饭,”凌飒指了指院墙上的“家规”——是她前天用炭笔写的,第一条就是“不劳者不得食”,“你昨天装病躲工,今天的饭,减半。”
王翠花脸涨成猪肝色,正要撒泼,就见凌飒从菜园里摘了颗最小的白菜,扔到她脚边:“这颗给你,吃完把队里的茅厕扫了——昨天你偷懒,今天补上。”
“我不扫!那茅厕多脏——”
“不扫也行,”凌飒抱着胳膊,语气淡得像冰,“往后家里的饭,你也别吃了。”
王翠花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凌飒眼底的冷意,突然想起前几天被按在地上抢红薯的狼狈,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再闹,捡起那颗白菜,跺着脚走了,临出门还狠狠剜了李桂芬一眼。
李桂芬缩了缩脖子,凌飒却突然开口:“看什么?再看,连她那份一起扫。”
王翠花的脚步一下踉跄,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院门口没了动静,李桂芬才松了口气,把鸡蛋往凌飒手里塞:“妈,还是您吃吧,我……”
“拿着。”凌飒把鸡蛋推回去,指了指菜园里的菜,“明天来,我教你怎么摘菜才不伤根。”
李桂芬攥着鸡蛋,眼圈又红了,这次却是暖的。她看着凌飒转身打理菜园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突然变了的婆婆,好像真能给她和孩子撑起一片天。
日头偏西时,张建军从队里回来,一进院就凑到凌飒跟前,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包。
“妈,您看这个!”他把纸包打开,里面是半袋炒黄豆,“队里赵会计给的,说您帮他娘分了菜,谢谢您。”
凌飒挑了挑眉——赵会计是队里少数识字的,为人精明,平时不怎么跟人来往。这半袋黄豆,怕是“投石问路”。
“放厨房吧,给孩子留着。”她没接,继续给白菜浇水,“建军,你跟我来。”
张建军愣了一下,赶紧跟到柴垛边。凌飒从空间里摸出个玻璃瓶装的麦乳精——是任务奖励兑换的,她拧开盖子,倒了小半杯:“喝了。”
麦乳精的甜香飘出来,张建军咽了咽口水,却没接:“妈,这太金贵了,您喝。”
“我让你喝你就喝。”凌飒把杯子塞到他手里,“我问你,想不想离开大队?”
张建军一口麦乳精差点呛着,眼睛瞪得老大:“离、离开?去哪?”
“去能吃饱饭、能让你媳妇孩子不受欺负的地方。”凌飒看着远处的山,声音轻却笃定,“但你得先硬气起来——别总被你大哥压着,更别让你媳妇受委屈。”
张建军攥着空杯子,指节泛白。他不是没想过硬气,可大哥是长子,娘以前又软,他连自己的工分都保不住。但今天看着娘把大嫂怼得不敢吭声,看着二弟媳手里的鸡蛋,他突然觉得,好像真有什么不一样了。
“妈,我听您的!”他把杯子攥得死紧,“您说咋做,我就咋做!”
凌飒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嘈杂——是队长的声音,还有几个陌生男人的脚步声。
“苏秀兰在家吗?公社来人了!”
凌飒眉头一皱。公社?她这几天除了分菜就是打理菜园,没惹什么事。可那脚步声又重又急,不像好事。
她快步走到院门口,刚拉开门栓,就见队长领着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张纸,脸色严肃。
“苏秀兰同志,有人举报你‘私藏违禁物资,搞资本主义投机’,”男人把那张纸递过来,上面写着“举报信”三个大字,“我们奉命搜查你家。”
凌飒的眼神骤然冷下来。私藏物资?她的空间藏得严实,菜园里只有白菜,厨房除了粗粮就是那半袋黄豆——是谁举报的?
她侧身让开门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搜可以,但要是搜不出东西,我要举报的人给我道歉。”
那两个男人没说话,径直闯进院子,掀开了厨房的缸,翻了柴垛,连菜园的土都扒了两层——除了白菜和粗粮,什么都没有。
队长的脸色有点尴尬,刚要打圆场,其中一个男人突然看向柴垛边的李桂芬,眼睛盯着她攥在手里的那个鸡蛋:“这鸡蛋哪来的?是不是私藏的?”
李桂芬吓得往后缩,凌飒却一步挡在她身前,指尖在口袋里摸到了任务面板刚弹出的“紧急任务:保护家人”——奖励是“一次性反侦察道具”。
可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王翠花的声音:“快来人啊!我家鸡被偷了!是、是五保户李大爷偷的!”
凌飒的眼神猛地一沉。
李大爷昨天刚收了她的白菜,怎么会偷鸡?这王翠花,是故意把水搅浑?
而那两个公社干部听见“偷鸡”,对视一眼,竟转身要往外走:“先处理偷鸡的事,搜查回头再说。”
凌飒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院门口探头探脑的王翠花,突然意识到——这举报信,怕是和王翠花有关。可她一个农村妇女,怎么能联系上公社的人?
更让她在意的是,刚才搜查时,其中一个男人的口袋里,露出了半块和她空间里一模一样的压缩饼干包装纸。
那不是这个年代该有的东西。
队长陪着笑脸送公社干部走了,凌飒站在菜园边,指尖捏着那根狗尾巴草,眼神冷得像冰。
她的穿越,好像不是巧合。而这红旗大队里,藏着的东西,远比她想的多。
晚风卷着柴草的味道吹过来,李桂芬攥着鸡蛋的手还在抖,张建军站在旁边,脸色发白。凌飒抬头看向远处的山,突然开口:“建军,明天起,跟我学认山货。”
有些麻烦,躲不掉,只能主动撞上去。
而院墙外的王翠花,正踮着脚往院里看,嘴角勾着得意的笑——她才不怕苏秀兰,等她那“城里的远房表哥”来了,这老婆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