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家的客厅一片狼藉。电视柜前的地毯上滚落着几个空酒瓶,半杯未喝完的威士忌还摆在柜子上,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Kevin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手中紧紧攥着那部黑色手机,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冯澈站在一旁,看着这副景象,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折腾自己……”
苏璨正默默地将散落的酒瓶归拢到一起,程司晗拉住她的手腕:“苏苏,别弄了,明天让家政来收拾就好。”
“没事,”苏璨轻声说,继续手上的动作,“我把这些收拾一下,免得绊倒。”
冯澈俯身,试图将Kevin从沙发上扶起来。醉酒的人却死死抱住沙发扶手,像任性的孩子般抗拒:“别碰我……我不要……”
“韩凯文,看清楚,是我,冯澈。”
Kevin费力地睁开迷蒙的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嘟囔:“哦……澈哥啊……”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猛地坐起身,双臂紧紧抱住冯澈的大腿,把发烫的脸埋了上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哥……她不要我了……哥,她真的不要我了……”
冯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指向电视柜的方向:“你好好看看,她在那儿呢。是她担心你,才打电话叫我们过来的。”
Kevin顺着指引望过去,目光在苏璨身上停留片刻,却又固执地摇头:“假的……那是假的……”他松开手,重新瘫回沙发,像守护珍宝般死死抱住扶手,“我不要去卧室……我就要睡在这里……这里能看见……”他的视线飘向电视柜上那幅画,“能看见她画的我……”
程司晗双臂环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对冯澈低声吐槽:“你们这些男人,喝醉了简直一个样,又幼稚又难搞。”
冯澈回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继续耐心地试图和醉醺醺的Kevin沟通。苏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沙发上那个褪去所有光环、脆弱得像个迷路小孩的Kevin,眼神复杂。
苏璨最终还是心软了。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Kevin,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我们回卧室睡,好不好?”
“苏苏?”Kevin像是被这个声音唤醒,迷蒙的双眼努力聚焦,辨认出真的是她。巨大的惊喜让他瞬间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真的是你!你来了!你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他像个终于找到失而复得珍宝的孩子,语无伦次,带着滚烫酒气的唇急切地寻找着她的,然后不由分说地用力吻了上去。
“唔…”苏璨被他禁锢在怀里,这个吻带着酒精的味道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她起初还试图挣扎,但力量悬殊,最终只能僵硬地承受着,直到他主动结束这个漫长的吻。
“亲到了……”Kevin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像是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仪式,满足地喟叹,“充电完成……”
“现在可以去卧室睡觉了吗?”苏璨稳住有些紊乱的呼吸,再次问道。
“你扶我。”他看着她,眼神依赖,提出了要求。
苏璨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法对这样的他硬起心肠:“好。”
她费力地将他从沙发上架起来,搀扶着踉跄的他走回卧室,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她柔声说:“好了,睡吧。”
“你别走。”他的手立刻从被子里伸出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握得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我怕我睡着了,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看着他眼中清晰的不安和乞求,苏璨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床边坐下,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好,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得到她的承诺,Kevin才像是终于放心,紧紧握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的冯澈和程司晗,不约而同地轻轻叹了口气。
确认Kevin已经熟睡,程司晗才轻声开口:“他睡沉了,你把手抽出来吧。我送你回去,让冯澈留在这里看着他就行。”
“好,”苏璨点点头,小心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从他依然紧握的掌中抽离。那只手被他攥得通红,血液不通畅导致手臂一阵发麻。她站起身,对冯澈和程司晗说:“辛苦冯澈哥了,谢谢司晗姐。”
“没事,应该的。”冯澈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程司晗揽过苏璨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离开前,苏璨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Kevin,他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微微蹙着。她迅速转回头,跟着程司晗离开了这个充满酒气和复杂情绪的屋子。
回到寂静的车上,苏璨看着自己手腕上尚未消退的红痕,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那份孤注一掷的力道。她知道,有些羁绊,并非轻易就能斩断。而今晚发生的一切,让原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难以理清。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引擎平稳的运作声和窗外的风声。程司晗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温和的语气打破沉默:
“心里……还好吗?”她没有转头,给足了苏璨消化情绪的空间。
苏璨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轻声应道:“嗯,还好。”
“回去什么都别想了,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程司晗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关于他的事,遵循你自己的感受就好。想理他的时候再说,不想理,就让他一边待着去,没必要勉强自己。”
“嗯,好。”苏璨低声答应,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他……那样,没事吧?”
程司晗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点了然和些许无奈:“让他自己待着反思一下,没什么不好。他啊,就是以前被家里、被我们这群人惯坏了。他是冯澈那帮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下意识宠着他、让着他,时间长了,他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客观:“别看他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人前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但有些责任,尤其是情感上的担当,他必须自己学会扛起来。有些跟头,得他自己摔疼了,才能真正长记性。”
这番话里没有偏袒,只有清醒的认知和一丝作为旁观者的良苦用心。苏璨听着,目光望向窗外流动的霓虹,没有说话。程司晗的话像一阵微凉的风,吹散了些许她心头的迷雾,却也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了横亘在她与Kevin之间,那并非轻易能够跨越的鸿沟——那不只是他不堪的过去,更是他需要独自完成的人格淬炼。
程司晗也不再说话,只是将车内音乐的音量调得更低了一些,留给苏璨一个完全安静的、可以独自思考的空间。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向着苏璨的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