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云纹锦袍纤尘不染,日光流淌在他衣袂之间,宛若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
微风拂过,他衣摆轻扬,恍若天神临凡,清冷矜贵得不似尘世中人。
他微微垂首,长睫在眼下投落浅浅阴影,正用一方素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不是在拭去打人后的痕迹,而是在拂去琴弦上一粒微尘。
是谢明昭。
桓子健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明昭……竟然会武功?!
忽然,街上骤然爆发的惊呼与窃窃私语声如针般刺入耳中。
“不是说桓家嫡子文武双全吗?怎么连谢家公子一拳都接不住?”
“啧啧,怕是浪得虚名罢!想当年桓温大人在时何等威风,如今这一代竟沦落至此……”
“自取其辱罢了,谢家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可真遇事了,何曾含糊过?”
“芝兰玉树,真正当得起这四个字……”
这些话语一句句抽打在桓子健骄傲的心上。
他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最终化作一片铁青。
屈辱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逼疯。
“谢明昭——!”
桓子健低吼一声,猛地从地上跃起。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住那个月白身影,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你竟敢打我?!”
“打你?”
谢明昭缓缓抬眼,目光冷如深潭寒冰,无声落在他脸上。
没有怒气,亦无轻蔑,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他微微启唇,声线清冷平稳,却字字诛心:“仅此一拳,已是顾念你姓桓。”
轰——!
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刺人心肺!
“你找死!!”
桓子健彻底疯了!
什么世家体面、君子风度,此刻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左手成拳,携着凌厉劲风直扑谢明昭面门!
他自幼习武,拳脚功夫在世家子弟中堪称佼佼。
这一拳含怒而出,更是用了十成力道,誓要将那张清冷面容砸得粉碎!
然而——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谢明昭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月白广袖轻拂,他身形如流云般微侧,那般轻松写意地避开了致命一击。
桓子健一拳落空,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前冲,险些再次栽倒。
“怎么可能?!”
不待他回神,谢明昭已倏然出手。
修长手指并掌如刀,精准击向桓子健暴露的肋下空门!
砰!
桓子健闷哼一声,倒飞而出数米远。
这一次他勉强旋身站稳,却仍控制不住地连退数步,肋下剧痛如烈火灼烧!
他捂住伤处,惊骇欲绝地望向那个月白身影——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力道!
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谢明昭……竟将一身武功藏得如此之深!
桓子健死死盯着他,几乎是从齿缝里碾出话语:“好……好个谢明昭!好个谢家!真是……深藏不露!”
此时,双方护卫早已蜂拥而上,刀剑铿然出鞘,紧张对峙的气氛绷紧如弦,一触即发!
桓子健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冷笑。
“回府!”
他强忍剧痛,动作僵硬地翻身上马。
勒马转身之际,他怨恨的回头投去最后一眼。
这笔账,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喧嚣长街在桓家马蹄声远去后,骤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目光——惊惧的、探究的、敬畏的——皆凝固在街心那抹月白身影之上。
风过拂衣,他静立如谪仙,方才惊涛骇浪,只似在他袍角留下一缕无关紧要的尘烟。
他静静伫立,仿佛刚才那斗殴,只是众人的一场梦。
然而谢明昭的眼底深处,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在无声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