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室内映照得一片通明,却也勾勒出几分孤寂清冷。
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沉寂。
孙婉清身着一袭单薄如蝉翼的绯色纱衣,夜风拂过,勾勒出窈窕身段,却也带来阵阵寒意。
她望着不远处那扇透出光亮的书房门,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端着一盅精心熬煮的参汤,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抬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
里面传来一道冷硬而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正是桓子健。
孙婉清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媚婉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夫君,是我,婉清。见你书房灯还亮着,担心你劳累,特意熬了盏参汤送来……”
书房内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略显不耐的声音:“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孙婉清脸上漾起温婉柔顺的笑容,端着托盘袅袅娜娜地走了进去。
她靠近正伏案疾书、眉宇间带着些许倦色的桓子健,将手中的青瓷炖盅轻轻放在书桌一角,动作轻柔地舀出一碗澄澈的汤液,双手捧到他面前,眼波流转,声音愈发娇柔:“夫君日夜辛劳,请用些参汤补补身子。”
桓子健的目光从书卷上抬起,掠过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非但未觉慰藉,心头反而涌起一阵更深的烦闷。
他冷淡地瞥开眼,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放那儿吧,我现在没胃口。”
孙婉清脸上的笑容一僵,一双盈盈美目瞬间蒙上一层委屈的水光,但她很快又强行压下,努力维持着笑意,绕到他身后,一双芊芊玉手搭上他宽阔却紧绷的肩膀,指尖带着试探般的温度,似有若无地轻轻按压起来,语气愈发讨好:“夫君这些时日苦读不辍,想必肩颈甚是酸乏,让婉清为你捏捏松快松快……”
她只顾着卖力讨好,却未曾看见桓子健眼底那逐渐积聚、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冰冷寒意。
在她指尖试图更深地揉按之时,桓子健猛地一抬手,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腕拂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
“我近日公务繁忙,就歇在书房了,不回去睡。”
他声音冷硬,不带半分转圜余地,“你先回去安歇,不必等我。”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孙婉清浑身骤然一僵!
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冷峻的侧脸,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夫君……自成亲至今这些时日,我们……我们从未同榻而眠,也未曾有半分亲近……婉清……婉清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厌弃?若是有错,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
桓子健冷漠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若说婚前见她,尚觉得她还有几分活泼娇俏,虽心思多了些,却也不失趣味。
可自娶进门后,她不是愁眉紧锁、唉声叹气,便是如现在这般哭哭啼啼、哀怨自怜,实在是看得人憋闷无比,兴味全无。
他不耐地蹙紧眉头,语气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孙婉清,名分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样?出去!”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厉声喝出。
孙婉清被他话语中的冰冷和厌恶刺得体无完肤,再也无法忍受,捂着脸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夜风冰冷,吹在她单薄的衣衫和滚烫的泪痕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边跑边哭,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好,竟让他如此嫌弃,连碰都不愿碰她一下!
想到这些时日在婆婆王敏之那里受到的种种磋磨刁难,她顿时打了个寒颤,一股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涌出——若是再不能得到夫君的庇护,她在这深宅大院里的日子,只怕迟早要被那老妖婆活活折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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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孙元礼身边得力的管事便已候在了孙妙仪的院外,传了家主的话:北府兵凯旋在即,需及早置办宴会之上需要的衣裳。
孙妙仪唤来手下几位得力的嬷嬷分派下去,末了再三叮嘱:“此次乃是天子设宴,关乎孙家脸面,银钱方面不必过分紧缩。”
这一次的采买与制裳,顿时让整个孙府都如同上了发条般急速运转起来!
制衣坊的绣娘日夜赶工,针线穿梭不停,采办的下人频繁出入府门,车马络绎不绝。
王锦华屋内,听着心腹下人低声汇报账目开支和府内动静,她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小蹄子!
竟然能撑这么久!
她当初故意把那些亏空烂账丢给她的时候,便认定了她撑不过半月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可如今已快一月有余,她竟然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连早该短缺告急的各项开支,如今反而能源源不断地流出!
这一次,居然还大手笔地购入上好的云锦杭缎来制新衣!
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王锦华不用想都知道!
“定是动用了婉清的彩礼!”
王锦华气得指尖发颤,狠狠将茶盏顿在桌上,眼中射出怨毒的光,“小贱人!用婉清的彩礼来给自己贴金,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