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朝王玄之摇了摇头,眼神却变得坚定:“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自己摆平。”
王玄之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只觉得胸臆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一股郁气盘旋不散。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是吗?那……女郎收了我这般重要的消息,是否该有所回报?”
孙妙仪讶然看向他,却见他神情不似玩笑,只得磨磨蹭蹭地从怀中取出那枚贴身收藏的玉佩,万分不舍地递了过去,小声道:“那……我把玉佩还给你吧,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孙妙仪话音未落,王玄之便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不似平日清越,反而带着一丝压抑的暗哑和难以言喻的痛意。
“好……好一个两不相欠!”
王玄之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不似平日清越,反而带着几分压抑的暗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温雅的皮囊下骤然碎裂。
话音未落,孙妙仪只觉手腕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将她向前一带!
她惊呼一声,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跌入一个带着清冽书卷气息的怀抱。
紧接着,阴影笼罩下来,一个温热的,带着疾风骤雨般怒意的吻,狠狠攫取了她的呼吸!
这不再是平日里那个高华清冷、举止有度的琅琊王氏公子。
此时的王玄之,像一头被触怒了逆鳞的困兽,所有的克制与礼法都被抛诸脑后。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却又在厮磨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渴望。
也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早已有过更亲密的纠缠,也许是心底那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情愫作祟,孙妙仪的防线在他强势的攻伐下竟显得不堪一击。
她起初还试图挣扎,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可那点微弱的力道如同蚍蜉撼树。
渐渐地,推拒变成了无力的抓握,理智在唇齿交缠的灼热中一点点消融,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潮汐自心底升起,让她浑身发软,几乎要溺毙在这令人心悸的亲密之中。
不行……这样不行!
残存的意识在尖叫,可身体却背叛了她,隐秘地渴望着更多。
就在意乱情迷、几乎要擦枪走火的边缘,王玄之却骤然抽身离去!
他微微仰头喘息着,平日里不染尘埃的如玉面庞此刻泛着动情的潮红,那双总是清冷自持的凤眸中氤氲着未散的情欲,深不见底,带着几乎能将人吞噬的幽暗和挣扎。
孙妙仪骤然得了自由,心脏狂跳不止,唇上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气息和微微的刺痛感。
她慌忙从他怀中挣脱,踉跄着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他揉皱的衣裙,连耳根都红得滴血。
“我……我走了!”
她声音发颤,不敢再看那双几乎要将她灵魂吸进去的眼睛,几乎是落荒而逃。
绯色的裙裾因她急促的动作而翩飞,像一只受惊的蝶,瞬间消失在门后。
房门“哐当”一声被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王玄之久久未动。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唇角,那里仿佛还烙印着她的温度和柔软。
随即,他勾起唇角,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苦笑,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落寞与萧索。
唯余满室寂寥,熏香袅袅,映照着他孤清的身影,恍如一场大梦初醒。
——
回到马车上,孙妙仪兀自失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羊脂玉佩。
唇上似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气息,她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那样的人,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能抗拒?
然而,这缕刚刚升腾的旖旎很快被她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眼下危机四伏,幕后黑手尚未揪出,她哪有资格沉溺于儿女情长?
比起依附一个男人,将自己困于后宅方寸之地,她更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拥有足以睥睨众生的力量。
想到这里,她将将玉佩重新收好。
待到孙府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二楼一处临窗的雅间中,有人缓缓放下早已凉透的茶盏,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挥。
霎时间,异变陡生!
楼下原本看似寻常的食客,二楼雅座里推杯换盏的宾客,眼中凶光毕露,纷纷从桌底、袖中抽出兵刃,如同潮水般向王玄之所在的雅间杀来!
王玄之带来的护卫反应极快,立刻结阵拼死抵挡,护着他且战且退。
在一片喊杀与兵刃撞击声中,王玄之猛地抬头,目光看向二楼廊道的阴影处。
只见一个身着墨绿色劲装,脸覆诡异面具的男子,正静静伫立在那里。
见他望来,那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弧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
在忠心护卫的拼死掩护下,王玄之终于险之又险地登上马车。
然而就在马车启动的瞬间,一支狼牙箭矢破空而来!
“噗嗤!”
箭矢精准地穿透车厢壁,狠狠钉入了王玄之的左臂!
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月白色的衣袖。
他闷哼一声,目光透过车帘往后看去。
便见那墨绿身影正闲闲地收起,面具后的目光冰冷地锁定着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一触即分,却已传递了无尽的杀意与挑衅。
——
这一日,琅琊王氏的府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彻底沸腾。
数不清的名医、仆从神色仓惶地进进出出。
金尊玉贵的王家嫡子面色苍白如纸地躺在锦榻之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仍不断有血丝渗出。
一盆盆被染红的水端出去,触目惊心。
郗夫人早已失了平日的雍容华贵,哭得几乎晕厥,她颤抖地抓住主治医官的手臂,声音破碎:“我儿……我儿他到底如何了?”
那老医官的山羊胡须不住颤抖,伏地颤声道:“回、回夫人,公子性命……应是无虞了,只是……只是这箭伤极深,损了筋脉,往后……恐怕难以提握重物,于书法笔墨一道……怕是影响甚巨啊!”
郗玉如遭雷击,整个人轰然呆住。
她的玄之,三岁启蒙便苦练书法,笔力早已自成一家,如今……如今竟要让他再也无法自如挥毫?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猛地转向跪在一旁的首席护卫王潜,厉声喝问:“王潜!你便是这样护主的?!”
王潜脸色煞白,重重叩首:“是小人护卫不力,罪该万死!请夫人重罚!”
郗玉胸口剧烈起伏,忽然,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玄儿善弈,心思缜密,布局从未有过如此纰漏……”
她猛地想起不久前,儿子曾跪在她院外,竟是为求她送一个姓孙的小姑子安全归家……心头顿时狂跳不止!
她猛地坐直身子,一指王潜,声音冷得掉冰碴:“把公子最近数月所有的行踪、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给我一一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