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冲进雨夜，雨刮器疯狂摆动，挡风玻璃上的水痕刚被推开又立刻糊上。顾临渊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按在右肩绷带上，指节发白。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两条加密消息几乎同时弹出。
叶晚星：【场馆主梁报警，升降台卡死，我在舞台中央】
沈南乔：【泥石流掩埋路线，通讯中断前定位已发送】
他猛踩刹车，车轮打滑半圈，停在高架桥边缘。雨水顺着车身往下淌，像无数条细蛇爬过漆黑的铁皮。他没时间想钟楼，也没空看倒计时。现在只有这两条命，悬在暴雨里。
红笔自动从外套内袋滑出，掉在膝盖上。他捡起来，在湿了半边的三色笔记上画了个叉，把两个坐标钉死在纸面。蓝笔接着上线，连出市政监控盲区和应急通道的最优路径。黑笔迟迟没动，最后只写下三个字：先救人。
他闭眼，脑子里跳出沈南乔训练场上的画面。她摔进沙坑又爬起来，膝盖渗血也不喊停。那种“老子偏不认输”的劲头撞进胸口，耳钉猛地一烫。
共情成功。
特警级战术模型瞬间加载。场馆结构图在他眼前展开，山体坡度、土层密度、承重节点全部标红。他睁开眼，手指在手机地图上划拉两下，伪装成应急调度员，把最近的两支救援队分别导向两个点位。
“别让他们走主路。”他自言自语，声音压得极低，“绕b3隧道，快。”
手机分屏亮起。左边是演唱会现场监控，顶部钢架已经变形，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右边是无人机最后传回的画面，沈南乔半个身子被碎石压住，头盔灯忽明忽暗。
他咬破食指，在车窗上画出简易态势图。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滴，但他看得清楚。场馆那边，主梁撑不过三分钟。山地那边，氧气含量正在跌破临界值。
“叶晚星。”他拨通语音，“听我说，你现在往升降台下方爬，三角支撑区最安全，快！”
通话断了两次才接通。她的声音发抖：“我动不了，控制台失灵，升降台卡在最高点。”
“不是让你等它动。”他打断，“是你自己爬下去。左前方有检修梯，两米高，跳下来也比等着塌了埋你强。”
她沉默一秒，然后传来金属摩擦声。她开始动了。
那边刚稳住，山地信号又断。他切换频道，发现沈南乔的定位漂移了五米。她被水流冲过一次，现在的位置更危险。
“南乔！”他提高音量，“用匕首撬石头，角度要斜四十五度，别硬顶。松动就抽腿，别贪快。”
耳机里只有杂音。他盯着氧气数据，心往下沉。再这样下去，人救出来也是植物人。
他深呼吸，换了个共情对象。这次对准的是谢云舟手术前的样子——脸冷得像冰，心跳却稳得离谱。那股“天塌下来也得做完这台刀”的冷静顺着神经灌进来。耳钉热度没降，反而更烫。
技能持续时间延长。
他腾出手，把手机绑在方向盘上，双手同时操作。一边盯着场馆钢架坠落轨迹，一边计算山体二次滑坡概率。数字在他脑子里飞转，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数独。
“叶晚星，抬头看。”他忽然说，“你还有追光灯吗？”
“有……但电源不稳定。”
“打开它，照向观众席入口。让外面知道你还活着。”
她照做。一道光柱刺破雨幕，扫过废墟。远处直升机探照灯立刻转向这边。
同一秒，山地信号恢复。沈南乔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能听见你……但腿……”
“别管腿。”他打断，“你现在是警察，不是伤员。告诉我，你背包里有什么工具？”
“战术铲……绳索……止血带……”
“用铲子垫在身下，形成空隙。吸气时抬臀，呼气时下沉。保持节奏，别停。”
她开始照做。每完成一次动作，氧气数值就回升0.3%。
场馆那边更险。主梁终于断裂，带着火星砸向舞台。他盯着监控倒计时，嘴里数着：“三、二、一——跳！”
叶晚星从检修梯跃下，滚进三角区。钢筋擦着她后背砸落，激起一片尘烟。
“你还好吗？”他问。
“还活着。”她喘着，“但出口全堵了。”
“等直升机。别乱跑，节省体力。”
他刚松口气，山地那边又出状况。一块巨石松动，正缓缓压向沈南乔藏身的位置。他迅速调取地质图，发现下面是空腔，只要石头完全落下，就会引发连锁塌陷。
“南乔，听好。”他语速加快，“你现在把止血带缠在手臂上，用力勒紧。疼痛会让你保持清醒。等我指令，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松开。”
她照做。声音颤抖但清晰：“准备好了。”
他盯着石头下滑速度，结合风速和倾斜角，算出精确到秒的安全窗口。
“三秒后松开止血带，用力蹬地往左滚。记住，只能滚一次。”
“明白。”
“三……二……一——滚！”
她爆发求生本能，整个人侧翻出去。石头轰然砸落，原位置直接塌陷。
“你出来了？”他问。
“出来了……但动不了……太累了……”
“闭眼前告诉我一件事。”他说，“你爸当年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她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梦呓：“真正的警察，死也要睁着眼。”
“那你现在给我睁着。”他命令，“等我看到你的眼睛，才算完。”
直升机灯光扫过山地，照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皮。她没闭。
场馆那边，绳索终于垂降。叶晚星抬头，光柱打在脸上。她下意识摸了摸耳朵，那里本该有耳钉，但现在戴着的是顾临渊早前塞给她的仿品。
“你还记得这玩意儿吗？”他忽然问。
“记得。”她笑了下，“你说是防丢款，坏了还能赔新的。”
“嗯。”他说，“所以你不能先丢。”
绳索套住她腰，缓缓上升。她一直攥着那枚仿制蓝宝石耳钉，直到被拉进机舱。
两处救援完成。
他靠在驾驶座上，大口喘气。右肩伤口渗出血，浸透绷带。三色笔记泡了水，字迹晕开，但他仍抓在手里。手机倒计时还剩23:18:32，一分没少。
共情能力进入冷却期，耳钉不再发烫。
他解开安全带，正准备发动车子，手机突然震动。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个词：
“复制体”
他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
窗外，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