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
顾临渊没掏出来看，手还搭在更衣室门把手上。金属旋钮冰凉，他指节发白，听见身后跑步声越来越近。
“顾临渊！等等！”
他松开手，转身。
唐小满喘着气停在他面前，双马尾甩来甩去，背包上挂的玩偶叮当作响。她举着平板，屏幕亮着校园论坛首页。
“你被挂了。”她说，“星渊板块爆了。”
顾临渊皱眉。
唐小满把平板往前一推。帖子标题很大：《惊！顾少与舞蹈系女神共进晚餐》，配图模糊，但能看清是苏璃坐在桌对面，手里端着盘子，正把一块提拉米苏推到他面前。
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
“这图谁拍的？”他问。
“不知道。”唐小满摇头，“但Ip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的电脑。上传时间跟篮球赛决赛撞车，逻辑不对。”
顾临渊盯着照片看了两秒。
他记得那天晚上。程野受伤，比赛结束，他扶人去医务室，后来才回公寓。凌晨三点？他当时还在做数独压情绪。
“这不是晚餐。”他说。
“我知道。”唐小满翻出另一组数据，“我调了体育馆侧门监控，你从进场到离场全程都在。而且——”她放大照片角落，“你看这个影子。”
画面边缘有一道斜长投影，像是仪器支架。
“这是实验室的光路模型台。”她说，“心理学实验室才有这设备。”
顾临渊眼神变了。
他拉开卫衣口袋，掏出一个迷你蛋糕模型。塑料壳，仿真度很高，是他随手从苏璃桌上拿的纪念品。他拔出随身带的蓝笔，插进蛋糕顶部，像点蜡烛。
“挺会剪啊。”他冷笑，“连背景都裁没了。”
唐小满盯着他动作，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故意只拍我们俩面对面的样子？其实你在做实验？”
“她在测试情绪反馈问卷，我帮忙填题。”顾临渊收起蛋糕，“提拉米苏是她用来稳定受试者血糖的零食，不是什么定情信物。”
“那纹身呢？”唐小满眨眨眼，“评论区都在刷‘锁骨蝴蝶太欲了’。”
“那是烫伤疤。”顾临渊语气冷下来，“十二岁舞台事故留下的。她用纹身盖住，很正常。”
唐小满沉默两秒，忽然拍桌：“我去扒原始文件！”
她手指飞快敲键盘，后台权限直接调取服务器日志。几分钟后，她抬头：“转发量最高的十个账号，全是同一Ip操控。水军坐实‘暧昧’标签，真实用户根本发不出声。”
“还能这样？”顾临渊挑眉。
“当然。”唐小满得意一笑，“我可是五十万粉的情报站长。真话传不开？那就造个新话题压它。”
她新建投票贴，标题直白：【你信顾临渊会为一块甜点翘掉决赛？】
选项两个：A. 不可能，他刚救了程野；b. 信，男人都是表面功夫。
发布三分钟，投票人数破万。结果87%选A。
底下评论开始反转。
“笑死，谁家校草救人完不去庆功宴，跑去和学霸吃夜宵？”
“提拉米苏能有命重要？”
“某些人是不是忘了他右臂还有伤？照片里手稳得像没事人？骗鬼呢。”
唐小满看着数据曲线往上飙，嘴角扬起。
她顺手把投票结果做成弹幕，投屏到论坛首页滚动播放。
舆论风向开始偏移。
就在这时，平板弹出新通知。
叶晚星工作室官微发文。
标题六个字：【真相，不止一张图】。
内容很短。
第一行：经核实，该照片拍摄角度刻意规避环境信息，属选择性构图。
第二行：原始影像来源为林语柔注册账号，上传设备绑定其学号。
第三行附截图：服务器操作记录显示，账号“Linyourou_0415”于今日凌晨三点十六分，通过学生会办公室终端上传加密文件包，内含多张裁剪图像及预设话题文案。
最后一句写着：“有些人整容模仿别人脸，还想用p图改写现实？建议照照镜子。”
全网炸锅。
热搜前十瞬间换血。
#顾苏共进晚餐# 下方多了条置顶评论：【原图还原】。
点开是段十秒视频。
画面清晰。
苏璃穿着实验服，顾临渊坐在对面，身上还是比赛后的卫衣，右臂缠着绷带。桌上摆着平板和问卷，提拉米苏放在角落，旁边还有半杯温水。
镜头扫过墙面时，心理学实验室铭牌一闪而过。
时间戳：23:47。
正是比赛进行中。
评论区彻底翻盘。
“卧槽原来在做实验？”
“我还以为是什么秘密约会，结果人家在搞学术？”
“林语柔你真是够了，输了球赛就开始造黄谣？”
有人做了时间线对比图：左边是顾临渊投篮绝杀的画面，右边是所谓“共进晚餐”的实验室截图，中间标红箭头写着：【同一个人，同一晚，两个地方】。
嘲讽值拉满。
唐小满笑出声，转头看向顾临渊：“你要不要发个声明？”
顾临渊靠在墙上，手机终于拿出来。屏幕亮着，叶晚星那条微博已经转发十万+。
他没转发，也没点赞。
只是打开私信，给苏璃发了句：【看到没，你又被挂上热搜了。】
对方秒回：【看到了。我已经把完整监控交给唐小满。】
他又打字：【辛苦。下次别带吃的来找我，容易惹误会。】
苏璃回了个表情包：一只猫抱着蛋糕说“关我啥事”。
顾临渊收起手机，抬头看唐小满：“你准备怎么收尾？”
唐小满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脸坏笑：“现在大家不信甜点了，那就换个口味。”
她刷新页面，将主帖标题改为：【AI构图疑云？林语柔Ip暴露】。
接着上传一张对比图。
左边是原帖照片，右边是实验室全景截图。用红线标出视角差异：拍摄者必须趴在地上、镜头穿过椅子缝隙才能拍到那种角度。
配文：【正常人谁能弯成这样？除非她提前布置机位。】
底下立刻有人接话：
“学生会办公室有监控吗？”
“查一下那台电脑最后登录时间！”
“她是不是早就想黑顾临渊？”
讨论热度不降反升。
顾临渊看着论坛页面不断刷新，人群情绪像潮水一样来回冲刷。前一秒还在磕cp，下一秒就开始人肉搜索。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是脑子。
他抬手摸了下耳钉，冰凉。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苏璃发来的文件链接。
他点开，是完整版监控录像。画面里他低头答题，苏璃站在一旁记录数据。两人对话只有三句。
“第三题答错了。”
“我知道。”
“你心率偏高，是因为伤口疼？”
除此之外，再无交流。
顾临渊看完，关掉视频。
他把手机倒扣进裤兜，抬头看唐小满：“你还直播吗？”
“不播了。”唐小满合上平板，“上次手滑放协议的事还没缓过来，粉丝掉了二十万。现在只做幕后。”
“挺好。”顾临渊点头，“至少你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唐小满翻白眼：“喂，我现在可是在帮你。”
“我知道。”他语气平淡，“所以我不追究你之前乱传消息。”
“切。”唐小满站起身，拍拍裙子，“那你打算干嘛？就这么看着舆论自己转？”
顾临渊没说话。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外面夜色深沉。楼下路灯下，几个学生围着手机议论纷纷，有人指着论坛截图大笑。
他忽然笑了下。
不是开心，是觉得荒谬。
一张图就能让人脑补出八百集狗血剧，真相反而没人关心。
他摸出三色笔，在窗玻璃上写下三个字：**别信**。
红色。
歪歪扭扭。
像警告，也像提醒。
唐小满凑过来：“你干嘛？”
“留个记号。”他说，“下次他们再瞎猜，就看看这俩字。”
唐小满盯着那字看了两秒，忽然拿起手机拍照。
“我要发朋友圈。”她说，“标题就叫：顾临渊亲授防诈口诀。”
顾临渊懒得理她。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不快，但很稳。
手机在兜里震动第二次。
他没掏。
直到走进更衣室，关门落锁，才拿出来看了一眼。
新消息。
匿名号码发来的。
内容只有一行字：【你以为澄清就够了？】
顾临渊盯着那句话。
然后删了对话框。
他拉开储物柜，拿出备用手机插上充电器。
解锁。
桌面壁纸是一张旧照片：少年时期的他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拿着本笔记，神情认真。
他点开相册最新文件夹。
里面全是截图。
论坛帖子、投票数据、监控视频、服务器日志。
他新建一个文档，命名为：**反击资料包**。
输入密码：**tiramisu_0713**。
保存。
退出。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顾临渊！”是唐小满的声音，“苏璃说她备份好了，要不要现在放出全部证据？”
顾临渊没应声。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
只要一点，所有原始记录就会同步到五个平台。
但他没动。
他知道，一旦发出，这场仗才算真正开始。
门外，唐小满还在喊。
他按下电源键，屏幕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