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八景宫偏殿。
陈松正以一种极其高难度的姿势瘫在摇椅上——上半身几乎滑到地面,仅凭腰力悬空,双腿则翘在椅背上,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摘来的灵草茎,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眼神放空,完美诠释着躺尸与咸鱼的精髓。
旁边,大白四爪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睡得口水直流,偶尔还抽搐两下,发出几声模糊的梦呓:“汪……烤鸡腿……别跑……”
玄都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他快步上前,轻轻推了推陈松:“大师兄,醒醒,出事了。”
陈松眼皮都没抬,含糊道:“八戒啊……天塌了有师父顶着,地陷了有二师叔和三师叔填着,没事别吵我……”
“是人族出事了!”玄都语气加重,“三位人祖传讯,有外教之人偷偷摸摸在我们靠近西方边境的部落里蛊惑、度化族人!”
“啥?!”陈松一个激灵,差点从摇椅上翻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外教?度化人族?还跑到我们家门口附近挖墙脚?!哪个不长眼的?!”
大白也被惊醒,一骨碌爬起来,狗脸上满是警觉:“汪!谁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偷人?!不知道人族是咱们罩着的吗?!”
玄都快速道:“据人祖描述,来人自称西方教弥勒道人!他趁巨木部落举行丰收祭,人多混杂之际,暗中施展惑心之法,宣讲西方极乐世界,已说动部分生活困苦的族人,欲悄悄将他们引渡往西土!”
“西方教弥勒?”陈松眉头拧起,搜索了一下记忆,哦,原来是这个胖子啊,以后佛教的未来佛啊。
“哼!准提接引那两个老……前辈,自己不好意思亲自下场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派个我没见过的徒弟来玩阴的?还专挑边远贫困地区下手?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越想越气,一拍大腿:“挖墙脚挖到人族头上了!当我这圣父是摆设吗?大白!”
“汪!在呢老大!”大白立刻人立而起,狗眼冒火。
“走!跟老大我去会会那个叫什么弥勒的!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敢来咱们地盘撒野!”
……
洪荒人族部落西部边境。
此地距离西方教大须弥山已然不远,环境相对昆仑山周边贫瘠许多,部落民众生活也更为艰苦。
丰收祭的气氛虽浓,篝火熊熊,族人载歌载舞,但许多人脸上仍带着为生活奔波留下的沧桑。
在人群外围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一个面生的胖大道人正盘膝坐在一块风化的巨石上。
他面容慈和,未语先笑,周身散发着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力的金光,正是那西方教的弥勒道人。
他选择这里,正是看中了此地离西方较近,且人族生活不易,更容易被“极乐世界”的许诺所吸引。
他脸上挂着慈悲笑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一些面带愁苦、衣衫褴褛的人族耳中:
“……南无阿弥陀佛……我西方极乐净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七宝池,八功德水……远离洪荒纷争,永享安宁……”
一些被贫瘠生活和边境动荡所困的人族,眼神逐渐迷离,脸上浮现出向往之色,不知不觉地朝着他靠近。
就在弥勒心中暗喜,觉得此行颇为顺利之际,一个懒洋洋却带着明显不善的声音如同炸雷般突兀响起,瞬间打破了他营造的祥和氛围:
“喂!那个笑得跟个发面馒头似的胖道士!对,就是说你!哪儿来的?在这儿叽里咕噜的忽悠谁呢?”
霞光一闪,陈松骑着神骏但眼神有点怂的大白,如同检查违章摆摊的城管,大大咧咧地挡在了弥勒和那些被蛊惑的人族之间。
陈松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胖子。
弥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被打断的不悦。他收敛心神,依旧保持着笑容,起身合十行礼。
“贫僧西方教大弟子弥勒,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为何出言打断贫僧为有缘人宣讲妙法?”
“西方教弥勒?哦,就是准提、接引两位师叔的门下是吧?”
陈松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脸色一板,“我乃昆仑山太清圣人座下首徒,人族圣父,陈松!弥勒死胖子,你不在西方好生经营道场,跑我这东方地界,还是在我人族部落里,未经许可就搞这宣讲,不合规矩吧?”
弥勒笑了笑,也不在意陈松骂他死胖子。
“原来是陈松道友,久仰久仰。道友言重了,贫僧并非宣讲,而是接引有缘人前往极乐世界,共参妙法,此乃功德无量之事,何来不合规矩一说?众生皆有向道之权嘛。”
“有缘?权?”陈松嗤笑一声,指了指台下那些面黄肌瘦的人族,“你说的有缘人,就是这些生活最困苦、最容易被画饼打动的族人?你这缘分挑得可真是精准啊!这‘权’利行使得可真够便利的啊!”
他不再看弥勒,转而对着周围渐渐清醒过来的人族大声道:“人族的儿郎们!都清醒点!别被这陌生死胖子的花言巧语骗了!”
“他们那西方,贫瘠得很!远不如我们东方物产丰饶!所谓的极乐世界,就是个大饼!过去不是享福,是去开荒的!日子比现在苦多了!”
大白也在一旁帮腔,狗眼里满是怀疑:“汪!就是!骗人!坏胖子!看着笑眯眯,不像好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拐子!”
弥勒被这一人一狗当面斥责为“骗子和拐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语气也沉了下来。
“陈松道友!还请慎言!贫僧乃西方圣人亲传,代表西方教颜面,道友如此污蔑,恐伤两教和气!”
“少拿两教和气压我!”陈松叉着腰。
“首先,你这行为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代表不了西方教光明正大的态度!”
“其次,在人族的事情上,我师尊太清圣人立人教,女娲娘娘造人族,我受娘娘托付为人族圣父!我们还没说话,你一个西方教的,跑过来直接引渡?这叫什么?这叫越界!这叫不懂礼数!”
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弥勒道友,我现在以人族圣父及此地半个主人的身份,请你立刻离开!人族的发展和人心的归属,不劳西方教越俎代庖!”
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三位人祖此时也带着族人围了上来,怒视弥勒。
燧人氏怒道:“圣父说得对!请这位西方来的道长立刻离开!我人族之事,自有圣父和圣母娘娘做主!”
弥勒看着群情激愤的人族,又看看眼前这个言辞犀利、寸步不让且后台硬得吓人的陈松,知道今日之事绝难成功,而且自己理亏在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脸上那习惯性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变得有些阴沉:
“好……好一个陈松!今日之事,贫道领教了!告辞!”
说完,他不再多言,狠狠瞪了陈松一眼,脚下金莲涌现,身形化作一道金光,悻悻离去,背影都透着几分狼狈和恼怒。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送!以后再来记得先递拜帖!”陈松对着弥勒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大白配合地龇牙咧嘴:“汪!快滚!”
赶走了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很不愉快的西方教弟子,陈松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西方教的觊觎之心,绝不会就此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