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
李立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果篮,犹豫了很久才敲门。他昨晚几乎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陈阳那张麻木的脸,还有那句“是我自己的劫”。
愧疚像藤蔓,一夜之间长得更加茂密,缠得他透不过气。
门开了,苏曼站在里面。
“李立?”苏曼有些意外,侧身让他进来,“快进来。”
李立走进病房。房间里很安静,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斜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梯形。
林淑慧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但还是苍白得让人心惊。各种管线少了很多,只剩下氧气管和心电监护仪。
他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站在那里,看着林淑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姨情况稳定。”苏曼轻声说,“医生早上来看过,说指标都在好转,可能就这两天会醒。”
李立点点头,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很整洁,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旁边放着水杯、棉签、润唇膏,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
“雪姐安排的?”他问。
“嗯。”苏曼点头,“她白天得去公司,托我在这儿。”
李立沉默了一会儿。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医院的小花园。有病人坐着轮椅被推出来晒太阳,有家属提着饭盒匆匆走过,有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慢慢散步。
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只有这间病房里,躺着一个因为儿子出事而急病的母亲,陪护的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邻居,而那个儿子——那个他李立介绍了一个又一个项目,最后把人推进火坑的儿子——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在经历什么。
“苏曼姐,”李立转过身,声音有些干涩,“陈阳他……这两天来过吗?”
苏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但李立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昨天来过一次。”苏曼说,“他状态……不太好。”
“不太好”这个词,用得很克制。但李立听懂了。
他想起陈阳办公室里那股绝望的气息,想起陈阳看着热水瓶碎片时空洞的眼神,想起他说“命里有这一劫”时那种认命般的平静。
那不是不太好。
那是快垮了。
“雪姐怎么说?”李立问。
“她没说什么。”苏曼摇摇头,“但看得出来,她不放心让陈阳在这儿陪护。所以才找我。”
李立明白了。陈雪做了最理性的选择——一个不可靠的弟弟,不如一个可靠的外人。
他重新走到病床边,看着林淑慧。老人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想起小时候,经常去陈家玩。林阿姨总是笑眯眯的,会给他们切西瓜,会留他们吃饭,会在他调皮捣蛋时假装生气地说“小李立,你再这样阿姨不给你吃糖了”。
那时候他觉得,林阿姨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大人。
现在这个最温柔的大人,因为他介绍的项目,因为他的“好意”,躺在这里,生死一线。
“苏曼姐,”李立开口,声音很轻,“辛苦你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苏曼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李立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他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电梯上行得很慢,数字一跳一跳,像心跳。
他拿出手机,找到母亲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三四声,接通了。
“妈,是我。”李立说,“林姨住院了,心脏病,挺严重的。”
电话那头,王秀芬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李立含糊地带过,“现在在医院,雪姐请了苏曼白天陪护。但苏曼一个人也撑不了多久,她还有女儿要照顾……”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妈,陈阳那边有点事,脱不开身。雪姐工作也走不开,白天黑夜都在医院,谁也熬不住。”他说,“苏曼跟林家非亲非故,人家都挺身帮忙了。咱们家跟林姨几十年交情,这个时候……更该当仁不让。您白天要是没事,能不能去搭把手?不用您干什么重活,就是去坐坐,陪苏曼说说话,替换她一下,让她能喘口气。”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小心。没提陈阳惹的麻烦,没提自己的愧疚,只提交情,提道义,提一个老姐妹该做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王秀芬说:“行,我去。明天一早就去。你林姨爱干净,我去了帮她擦擦身子,跟苏曼说说话。你也别太担心,你林姨人好,老天爷会保佑的。”
李立松了口气:“嗯。”
王秀芬说,“你也是,别光顾着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也多上心。丽华和宝宝都需要你。”
“我知道。”李立说,“那我先挂了,妈您明天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电梯正好到了。李立走进去,按下1楼。电梯下行时,他看着镜面墙壁里自己的倒影。
眼眶有点红,胡子没刮干净,衬衫领子皱了一角。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
还有一件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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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的办公室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陈阳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身体都有些僵硬,但他不想动。
动有什么意义呢?
警察那边还没消息,但早晚会有的。要么罚款,要么更糟。严丽已经签了离婚协议,豆豆再也见不到了。母亲躺在医院,因为他的事急出了心脏病。姐姐忙得焦头烂额,看他时眼神里的失望和愤怒,像刀子一样。
他的人生像一栋烂尾楼,地基塌了,结构裂了,只剩下一个空壳,等着被爆破拆除。
门被推开了。
陈阳没转头。他知道是谁。昨天李立来过,今天还会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愧疚。李立觉得对不起他,觉得是他的“介绍”害了他。
但陈阳不这么想。
路是自己选的,坑是自己跳的。怪别人,没意思。
李立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他走到茶几旁,把塑料袋放下,从里面拿出两罐啤酒,一包花生米。
“喝点?”他说。
陈阳慢慢坐起来,伸手拿过一罐,拉开拉环。泡沫涌出来,他也没擦,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很冰,顺着喉咙滑下去,冻得胃一抽。
李立在他旁边坐下,也开了一罐。两人沉默地喝着,房间里只有吞咽的声音和空调低沉的嗡鸣。
喝到一半,李立放下罐子。
“阳哥,”他开口,声音很低,“那个姓杨的……我对不住你。”
陈阳拿着啤酒罐的手停在半空。他转过头,看着李立,看了很久。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
“跟你没关系。”他说,声音嘶哑,“路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贪,是我急,是我……命里有这一劫。”
他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李立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宁愿陈阳骂他,打他,那样他还能好受点。
“阳哥……”
“行了。”陈阳打断他,又灌了一口酒,“说这些没意思。”
他放下空罐子,重新躺回沙发上,闭上眼睛。
李立看着陈阳,看了很久。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压在手机旁边。
“手机你拿着,卡装好了。”李立的声音很平静,“这是两万现金,你先应应急。放好。”
陈阳的目光从手机移到那个信封上。牛皮纸信封,很普通,但鼓鼓囊囊的,边缘被钞票撑得有些变形。它就那么躺在积着灰的玻璃茶几上,旁边是那部崭新的手机。
他没动,只是看着。
李立也没催他。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阳光刺进来,在昏暗的房间里切出一道锐利的光带。灰尘在光带里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生命。
过了很久,陈阳才慢慢伸出手,手指碰到信封。纸质的触感,有点粗糙。他拿起来,握在手里。很沉,比想象中沉。
他抬起头,看向李立的背影。
李立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看着外面。阳光给他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谢了,立哥。”陈阳说。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但李立听见了。
他转过身,看着陈阳。陈阳也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的平静,以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被强行压下去的颤动。
“等我……等我缓过来。”陈阳又说了一句,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
李立点点头,没说什么。
有些话,不用说。有些事,只能等。
等时间过去,等伤口结痂,等生活以某种方式,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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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王秀芬来了。
她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毛巾、梳子、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推开病房门时,苏曼正在给林淑慧擦脸。
“小曼!”王秀芬眼睛一亮,快步走进来,“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王姨,您怎么来了?”苏曼有些意外。
“李立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太辛苦,让我来搭把手。”王秀芬把布袋子放在椅子上,走到床边,看着林淑慧,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唉,你说这人啊……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她握住林淑慧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
“老姐姐,你可快点好起来。咱们还约好了秋天一起去爬山呢,你说要给我拍照,我新买的丝巾都准备好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很轻,像在哄孩子。
苏曼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松了一下。这两天她一个人在这儿,虽然安静,但那种寂静的压力,只有自己知道。现在王秀芬来了,带来了烟火气,带来了唠叨,也带来了另一种支撑。
“王姨,您坐。”苏曼拉过另一把椅子,“我正好要去趟超市,买点东西。您在这儿陪阿姨说说话,我很快回来。”
“你去你去,这儿交给我。”王秀芬摆摆手,“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你李叔做了送过来。”
“不用麻烦,我随便吃点就行。”
“那怎么行,你也是辛苦。”王秀芬坚持,“我让他炖点汤,补补气。”
苏曼没再推辞,道了谢,拎着包出去了。
门关上,病房里只剩下王秀芬和林淑慧两个人。
王秀芬重新坐下,从布口袋里拿出那本相册,翻开。里面全是老照片,黑白的,彩色的,尺寸不一。有她们年轻时的合影,两个姑娘梳着辫子,穿着碎花裙子,站在公园的假山前,笑得很傻。
“老姐姐,你看这张。”王秀芬指着其中一张,“这是咱们第一次去故宫,门票才五分钱。你非要穿那双新买的高跟鞋,结果走到太和殿脚就磨破了,是我扶着你一瘸一拐走出来的……”
她一张一张地翻,一张一张地讲。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像在讲述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林淑慧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但王秀芬相信,她能听见。
一定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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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陈雪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曾经的办公区现在只剩下一排排空置的工位,电脑搬走了,文件清空了,绿植枯萎了。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照在积了灰的桌面上,反射出苍白的光。
她的办公室还留着,因为收尾工作需要。但外面那片曾经热闹的开放办公区,如今寂静得像坟墓。
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件,都是需要处理的客商合同、代理协议、索赔函。法务部给她的清单上列了三十多家需要重点安抚的客户,每一家都有可能提起诉讼,每一家都可能让她那八十六万的补偿金打水漂。
电话响了。
陈雪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外地号码。她深吸一口气,接起来。
“您好,我是陈雪。”
“陈总,我是华南区的张总!”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怒,“你们公司怎么回事?说停运营就停运营?我们仓库里还有两百多万的货,现在怎么办?你们得给我个说法!”
陈雪的手指收紧,但声音依然平稳:“张总,非常抱歉。公司总部做出了全球战略调整,中国区业务暂停。关于库存问题,我们已经在制定回收和补偿方案……”
“方案?什么方案?我要看到具体的赔偿条款!”张总打断她,“我告诉你陈雪,如果你们不给出让我满意的解决方案,我马上起诉!不仅起诉公司,我连你一起告!你是中国区负责人,你要负全责!”
“张总,我理解您的心情。”陈雪的声音依然冷静,但语速加快,“请您给我一点时间,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给您具体的处理方案。包括库存回收的计价方式、运输安排,以及相应的补偿。”
“三天?我等不了三天!我这边经销商天天堵我门!”
“那这样,张总,”陈雪当机立断,“您今天先把库存清单和进货凭证发给我,我马上让财务核算。明天上午十点,我给您初步方案。如果可行,我们立刻走流程。这样可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明天上午十点,我要看到方案。”张总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点,“陈雪,我不是针对你,但我也是做生意的人,不能赔本。”
“我明白。”陈雪说,“谢谢张总理解。”
挂了电话,她放下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然后她打开电脑,调出华南区的合同文件,开始起草处理方案。
窗外,天空很蓝,云很白。
城市在运转,车流在流淌,人群在移动。
只有这间办公室里,一个女人坐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后面,独自面对一场又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她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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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金俊明又来了医院。
他推开病房门时,王秀芬正坐在床边,拿着湿毛巾给林淑慧擦手。看见他,王秀芬立刻笑起来:“俊明来啦!”
“王姨。”金俊明点头,“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王秀芬站起来,“你坐,我去打点热水。”
她拎着热水瓶出去了,把空间留给金俊明。
金俊明走到床边,看着岳母。老人的脸色比昨天又好了一些,嘴唇有了点血色。他稍微放心了些。
门又开了,陈雪走进来。
她手里拎着电脑包,身上还穿着职业装,但脸上的疲惫已经掩饰不住。看见金俊明,她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妈今天情况稳定。”金俊明主动说,“王阿姨在,苏曼回去休息了。”
陈雪点点头,把电脑包放在椅子上,走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
“今天忙吗?”金俊明问。
“嗯。”陈雪应了一声,没多说。
“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点粥。”
“不饿。”
简单的对话,像两块冰冷的石头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金俊明看着她。陈雪侧对着他,低着头看着母亲,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侧脸线条很清晰,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很美,但也很冷。
像一尊精致的冰雕。
“小雪,”金俊明开口,声音很轻,“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陈雪没抬头:“谈什么?”
“谈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金俊明说,“我知道你累,知道妈生病你压力大。但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也想分担。可你现在……你把我推得远远的,我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陈雪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依然没抬头,但呼吸的节奏变了一下。
“我没有推你。”她说,“我只是……需要空间。”
“需要空间到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金俊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需要空间到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小雪,我们是夫妻,有什么问题不能一起面对?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陈雪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
“金俊明,”她说,“我现在没有精力去分析我们之间的问题。妈躺在这里,公司一堆烂摊子,陈阳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我脑子里已经塞不下别的东西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金俊明苦笑,“我已经给了你两个星期了。这两个星期,你对我说的所有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每次我想靠近,你就把我推开。小雪,我也是人,我也会累,也会难过。”
陈雪沉默了。
她看着金俊明,看着这张她熟悉了十几年的脸。他的眉头皱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难过。
她知道。
但她能怎么办?
告诉他,她那晚在未告知的情况下去公司找他,是想让他回家,却看到沈薇穿着家居拖鞋在他办公室,看到他对她的暧昧毫无不适感?告诉他,她怀疑他出轨,怀疑这个她以为坚固无比的婚姻其实早就出现了裂痕?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妈还躺在病床上,她自己的事业岌岌可危,弟弟惹上了官司……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处理另一场可能存在的背叛了。
“对不起。”陈雪说,声音很轻,“但我现在……真的没办法。”
金俊明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点点头,站起来。
“好。”他说,“我给你时间。”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离开前,他回头说:“我明天再来。”
门轻轻关上。
窗外,天色渐暗。
病房里的灯光,柔和的,温暖的,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没入鬓发,消失不见。
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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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陈阳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握着那部新手机。
屏幕是黑的,映出他模糊的脸。他按亮屏幕,又按熄,再按亮,再按熄。重复这个动作,像某种无意识的仪式。
最后,他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是李立存进去的,备注是“立哥”。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空,很久。
然后他退出通讯录,打开短信,新建一条。
收件人:陈雪
内容:
他打了两个字:“姐,”
然后停住了。
说什么?
说“妈怎么样了”?苏曼已经告诉他了。
说“对不起”?太轻了。
说“我需要钱”?李立已经给了。
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然后他慢慢地把它们删掉,退出短信,锁屏。
手机屏幕暗下去,彻底暗下去。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
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
有的正在结束,有的刚刚开始。
而在这个昏暗的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握着一部新手机,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握着一块沉重的墓碑。
他知道,夜还很长。
长到足够让所有的恐惧、愧疚、绝望和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都沉淀下来,变成心底最沉重的部分。
然后,天会亮。
天总是会亮的。
不管你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