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炎城,已化作一片血腥的绞肉场。
城墙上下,尸骸堆积如山,有人类的,更多是各种奇形怪状魔兽的。
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斑驳的城墙砖石,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墙缝滴落,在城脚下形成一汪汪令人作呕的血洼。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魔兽特有的腥臊气息。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魔兽嘶吼声、伤者的哀嚎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守城的修士们,早已杀红了眼,灵力近乎枯竭,全凭着一股意志在支撑。
黎家、王家的子弟伤亡惨重,不断有人被狂暴的魔兽拖下城墙,或被飞来的毒液、骨刺击中,惨叫着倒下。
就连城主府的士兵,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在绝对的数量和疯狂冲击下,也出现了大量的减员,阵型多次被突破,又凭着血肉之躯硬生生堵了回去。
黎安歌的月白裙摆早已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她俏脸含霜,剑法依旧凌厉,但呼吸已见急促,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她身边的黎家族人已经倒下了近三成。
王家家主王啸渊早已没了最初的勇猛,他左臂无力垂下,显然已经骨折,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此时的他全靠着一股凶悍之气在勉力支撑,如同受伤的猛虎,依旧咆哮着将靠近的魔兽撕碎。
坐镇中央的城主司徒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他刚刚以一道惊天刀罡,将一头试图从侧面攀上城墙、实力达到融窍境中期的“裂地犀牛”劈成两半,但自身也被那犀牛临死前甩出的蕴含土系妖力的鼻息击中胸口,甲胄破碎,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气息紊乱。
他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尽是惨烈的景象。
北段城墙那边,临时拼凑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全靠着他不断派出的预备队和黎安歌、王啸渊等人的不时支援才勉强维持没有崩溃。
“援军!援军还有多久能到?!”司徒雄一把抓住一个浑身浴血、刚从传讯法阵那边跑来的亲兵,嘶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那亲兵脸上混杂着血污和绝望,声音带着哭腔:“城主!最近的‘青玄军’赶到,至少……至少还需要半日!”
“半日……”司徒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半日!
以目前城墙的残破程度和守军的状态,还能不能再支撑半个时辰都是问题!
难道……青炎城数百年的基业,今日就要毁于一旦?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拔出插在一旁、已经砍出无数缺口的佩刀,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传遍整个城墙:
“诸位!援军尚需半日!身后便是我们的父母妻儿!退无可退!今日,唯有死战!与城共存亡!”
“死战!死战!与城共存亡!”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吼声,带着悲壮与绝望,准备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就连许多受伤倒地的修士,也挣扎着爬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十数道尖锐至极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如同撕裂布帛,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嘈杂!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天际尽头,十三道墨色流光,正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疾驰而来!
前一瞬还在天边,下一瞬已然临空,悬浮于青炎城上空!
光芒散去,露出十三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他们统一身着墨色长袍,长袍之上,以暗红色的丝线绣着简约而玄奥的云纹,如同凝固的血液,平添几分肃杀。
每个人背后都负着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虽未出鞘,却自有凛冽的剑意透体而出,搅动风云。
这十三人,气息渊渟岳峙,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十三柄出鞘的利剑,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竟让下方疯狂的兽潮都为之一滞!
“是……是墨渊剑宗!是墨渊剑宗的仙长!”城墙上,有见识广博的老修士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颤抖地高呼。
司徒雄看到这十三人,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狠狠一松,几乎要虚脱倒地。
他强撑着身体,对着空中遥遥拱手,声音带着激动与恭敬:“青炎城城主司徒雄,恭迎墨渊剑宗诸位仙长!”
墨渊剑宗!
青玄小洲三大霸主级宗门之一!
门人弟子皆修剑道,攻伐之力冠绝小洲!
其入门门槛极高,据说至少需要神念境的修为,才有资格参加入门考核!
这十三人能够御剑飞行,其修为至少也是斩缘境,甚至可能是窥天境的天才!
为首一名面容冷峻、眼神如剑的青年男子,目光扫过下方惨烈的战场和汹涌的兽潮,眉头微蹙,淡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清除兽潮,乃墨渊剑宗分内之事。”
言罢,他甚至没有询问具体情由,直接并指如剑,向前一挥!
“布阵!玄墨戮妖剑阵!”
“喏!”
身后十二名墨渊剑宗弟子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十三人瞬间分散开来,占据不同方位,手捏剑诀。
背后长剑齐齐出鞘,化作十三道墨色惊鸿,在空中交织穿梭,瞬间构成一座覆盖了小半个战场的巨大玄奥剑阵!
剑阵之中,墨色剑气纵横交错,如同无数条狂暴的墨龙!
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撕裂一切、诛灭妖邪的恐怖意志!
“落!”
随着那中年剑修一声冷喝。
无数墨色剑气如同暴雨倾盆,朝着下方的兽潮疯狂倾泻而下!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皮糙肉厚的铁皮野猪,在墨色剑气面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切割成碎块!
即使是行动敏捷的风狼、影猫,也根本来不及闪避,便被剑气贯穿,钉死在地上!
天空中盘旋的飞行魔兽,更是如同下饺子般,被剑气绞杀成漫天血雨!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到极致的屠杀!
墨渊剑宗的剑阵,精准地覆盖了兽潮最密集的区域,却巧妙地避开了城墙和守军所在的位置。
那凌厉无匹的剑气,仿佛拥有灵性,只诛魔兽,不伤人族!
守城的修士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看着那让他们苦战许久、付出惨重代价都难以抵挡的兽潮,在墨渊剑宗的剑阵之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一时间竟忘了欢呼,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
而与此同时,或许是感应到山脉深处那引发兽潮的源头——冷清月与紫电雷霄貂的大战早已停歇,那股令低阶魔兽本能恐惧的气息正在消散,加之墨渊剑宗带来的恐怖杀戮,残存的魔兽终于失去了继续冲击的勇气,发出惊恐的呜咽,开始如同潮水般向着来时的方向,狼狈溃逃。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原本黑压压、仿佛无穷无尽的兽潮,已然溃散。
城墙之下,只留下了一片更加广阔、更加狼藉的尸山血海。
幸存的魔兽,头也不回地逃入了远方的森林,消失不见。
肆虐青炎城近一日的恐怖兽潮,在墨渊剑宗雷霆万钧的出手下,终于……暂时退去了。
城墙上,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劫后余生的欢呼与哭泣声。
司徒雄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再次对着空中的十三道墨色身影深深一拜:“多谢墨渊剑宗诸位仙长救命之恩!青炎城上下,永世不忘!”
那为首的冷峻剑修微微颔首,收起剑阵,十三柄长剑化作流光归鞘。
他目光扫过残破的城池,淡淡道:“兽潮已退,但缘由未明,需多加防备。尔等好自为之,尽快修复城防。”
说完,也不等司徒雄回应,十三道墨色剑光再次亮起,如同来时一般迅捷,朝着万兽山脉深处激射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满城狼藉,以及无数心有余悸、对强大力量充满向往与敬畏的目光。
司徒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伤亡惨重的部下和族人,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与沉重。
兽潮虽退,但青炎城,已然元气大伤。
而花家覆灭留下的权力真空,以及山脉深处那未知的变故,都预示着,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看了一眼北方,那十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过了一会儿,那十三人居然去而复返。
司徒雄连忙迎上前去,“诸位仙长可是有事?在下可否能帮得上忙?”
为首的剑修此时脸色也不复先前的冷峻,整个人都有点红,他挠了挠头说道:“暮灵城在哪个方向?第一次出宗门这么远,有点找不到路了……”
司徒雄嘴角疯狂抽搐,内心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这才勉强将嘴角压住。
“暮灵城在西方偏北的位置,有大约两千里路。在下为仙长标注一下。”
司徒雄说完,连忙拿出一份地图,将暮灵城的位置标注出来后交给那剑修。
那人拿到地图后,道了声谢,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颇有几分狼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