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叶玄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仿佛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身体的剧痛、毒素的麻痹、精神的极度疲惫,都化作了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不断下坠。
他仿佛又回到了丹田被毁的那一天,灵力溃散,世界崩塌。又仿佛看到了妹妹叶灵儿在病痛中挣扎,气息越来越微弱。
“灵儿……”
无声的呐喊在意识深处回荡,带着绝望的不甘。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一声清越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剑鸣,骤然响起!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曙光!
这声剑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源自他与那柄铁剑之间,通过初成剑意建立起的、玄之又玄的联系!
插在一旁地上的铁剑,此刻正微微震颤着,剑身上那层灰色的光华虽然黯淡,却顽强地亮着。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生命的流逝,发出了不屈的哀鸣与呼唤。更奇异的是,叶玄手指上那枚古朴的戒指,也同步散发出微弱的混沌光芒,与铁剑的震颤产生了共鸣。
这股共鸣,如同一条细微的丝线,穿透了肉体的阻隔,连接到了叶玄即将沉寂的意识。
“剑……”
一个念头如同火星,在黑暗中燃起。
他想起了鸿蒙塔的巍峨,想起了塔灵关于“剑心”的训斥,想起了自己挥剑时那股斩断一切的决绝!
“我……不能死!”
“灵儿……还在等我!”
求生的意志,在这声剑鸣的刺激下,如同野火般燎原!原本涣散的意识开始强行凝聚!
而此刻,外界的筑基修士,正脸色阴沉地走向昏迷的叶玄。叶玄临死反扑干掉他最后一名手下,彻底激怒了他。他现在只想拿到戒指和功法,然后将这对兄妹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他距离叶玄仅有几步之遥时,异变再生!
“嗡——!”
那柄插在地上的铁剑,震颤骤然加剧!剑身上的灰色光华不再是微弱闪烁,而是稳定地亮起,并且越来越盛!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剑意,自剑身弥漫开来!
这股剑意,不再仅仅是叶玄的杀意,更夹杂了一丝鸿蒙塔特有的、苍凉古老的韵味!仿佛沉睡的神兵,正在被真正唤醒!
“什么鬼东西?!”筑基修士脚步一顿,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柄自行发光震颤的铁剑。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一柄凡铁,怎么可能自主散发如此强大的剑意?
紧接着,更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昏迷中的叶玄,身体表面,竟然也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灰色气流!那是《混沌剑体》自动运转,接引而来的、微薄的混沌之气!这些气流受到铁剑剑意和戒指光芒的牵引,如同百川归海,缓缓流向叶玄左肩那处乌黑的伤口!
嗤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足以让普通炼体境修士顷刻毙命的剧毒,在接触到混沌之气的瞬间,竟然如同冰雪遇阳般,开始被缓慢地侵蚀、净化!乌黑的伤口边缘,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而叶玄体内,那原本因为透支而近乎枯竭的力量,也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开始一丝丝地恢复。更重要的是,他那初成的剑意,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极致淬炼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被打磨过的璞玉,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锋锐!
他的意识,在剑鸣与混沌之气的双重刺激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复苏!
“不能再等了!”筑基修士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强烈的危机感告诉他,必须立刻打断这诡异的过程!他眼中杀机爆射,不再去管什么戒指功法,全力一掌,带着筑基期的磅礴灵力,悍然拍向叶玄的头颅!他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掌风呼啸,灵力激荡,眼看就要将叶玄的脑袋拍成碎片!
千钧一发之际——
叶玄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两柄实质的灰色小剑在旋转,冰冷、锐利、不带丝毫人类情感!无尽的杀意混合着苍茫的剑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
他看到了那拍来的、蕴含死亡气息的手掌。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一种绝对的冷静,以及一种……审判般的漠然。
就在手掌即将临体的瞬间,叶玄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鬼魅,仿佛早已预判了对方的攻击!他没有去格挡那致命的一掌,因为来不及,也没有足够的力量。
他做的,是侧身!将背着妹妹的背部,猛地转向另一侧,用自己的胸膛和手臂,硬生生去承受这一掌的部分威力!同时,他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修士,而是猛地握住了——那柄自行震颤、光华大放的铁剑剑柄!
在他握住剑柄的刹那——
“锵——!!!”
一声惊天动地的剑鸣,撕裂长空!
铁剑之上的灰色光华瞬间暴涨,仿佛一轮灰色的太阳在林间升起!剑身之上,那些粗糙的锻打痕迹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玄奥的符文流转!这柄凡铁,在叶玄濒死复苏的剑意和鸿蒙塔气息的共同滋养下,竟然发生了本质的蜕变!虽然材质未变,但其“意”,其“神”,已然超越了凡铁的范畴!
“斩!”
叶玄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却无比坚定的低吼!他握紧剑柄,感受着剑身传来的、血脉相连般的澎湃力量,将刚刚复苏的全部力量、凝练的剑意、以及对生存的极致渴望,尽数融入这一剑之中!
一剑挥出!依旧是简单的横斩!但这一剑,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雏形!灰色的剑光凝练如实质,所过之处,空气被无声地切开,光线都为之扭曲!
那筑基修士脸色狂变!他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绝不是炼体境能斩出的一剑!甚至超越了普通的筑基初期!
他想要变招,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股惨烈的剑意死死锁定,周遭的空间都变得粘稠无比!
“不——!”他发出惊恐的尖叫,拼命催动所有灵力护在身前!
“嗤——!”
灰色的剑光,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易地切开了他仓促布下的灵力护盾,然后毫无阻碍地,从他的腰间一掠而过!
筑基修士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脸上的惊恐凝固。他低头,看着自己腰部出现的一道细细的血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彻底的绝望。
“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他的上半身沿着血线缓缓滑落,与下半身分离,鲜血和内脏泼洒一地!竟是被人一剑腰斩!
筑基初期修士,死!
叶玄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刚刚复苏的力量再次耗尽。但他握着剑的手,稳如磐石。铁剑上的灰色光华缓缓内敛,剑身似乎变得更加幽深黯淡,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锋芒。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斩杀的筑基修士,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迅速在其尸体上搜索,找到了一个更鼓囊的钱袋,里面不仅有更多银两和数十块下品灵石,甚至还有几瓶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以及一块刻着“暗影”二字的黑色令牌。
“暗影?”叶玄眉头微皱,将这个令牌收起。这伙杀手,果然不是叶家能驱使的,背后另有势力。
他不敢久留,迅速服下一颗疗伤丹药,又给背后的妹妹喂下一颗固本培元的药丸。丹药入腹,一股暖流散开,伤势和毒素被进一步压制。
他拔起铁剑,深深看了一眼这片染血的山林,不再犹豫,背着妹妹,向着密林更深处,疾驰而去。
阳光透过枝叶,照在他染血的背影和那柄看似平凡、却已饮过筑基血的铁剑上。
绝境之下,剑意淬魂,凡铁开锋。